李曄看了她一眼,垂眸應是。他雖在大多事上善於偽裝,但於感情,卻實在裝不出親厚來。大概他在人前素來比較剋制冷淡,所以李淳也沒看出端倪。
李慕芸卻沒有不知的道理。她表情有些僵住,也不再理李曄,而是對廣陵王說道:“不如先讓阿弟回去休息吧?您受傷了,也要靜養才是。”
李淳靠在憑幾上:“等大夫開了藥方抓了藥,我便放他走。你們姐弟倆有一陣不見了,趁此機會說說話,你不是還有東西要贈你的弟媳?”
“早就備好了。您倒是比妾身還要上心。”李慕芸叫了婢女去取,等鳳簫拿了藥方和藥材回來,李慕芸起身對李曄說道:“阿弟,我送你出去。”
李曄向李淳告退,李淳點了點頭,看著姐弟倆並肩而出。
待走到長廊之下,李慕芸臉上的笑容便收了,將跟從的婢女僕婦甩下一段距離。
她淡淡地問道:“家中可還好?”
“還好。母親十分掛念阿姐,阿姐若有空,不妨回家看看她。”
李慕芸轉頭看了他一眼,這張臉有五分像父親,還有五分不知像了誰,竟出落得如此眉目清俊。母親不過是一個庶女,眼界有限,又不得父親歡心。若不是她自小察言觀色,善於討好父親和兩位兄長,在李家的日子也斷然不會好過。
至於這個弟弟,自小就不是母親帶大的,自然哪裡都不像她。幼年時曾顯露的那幾分天資,如曇花一現,非但沒帶給她任何榮耀和利益,反而還為她招來禍端。
那年他落水後,身體和智力都受到影響,不受父親待見。而她因照顧不周,被父親打了一巴掌,從此不被父親所喜,還險些嫁給了庸碌之輩。
所以她不喜歡這個無用的,甚至還連累了她的弟弟。哪怕她發現自己對李曄的態度,似乎會影響到廣陵王對她的態度,她也沒辦法真心喜歡李曄。
李慕芸叫婢女拿來幾匹貢錦,塞到李曄的懷裡:“我要回去照顧廣陵王,就不送你了。這是給驪珠郡主的見面禮。”說完,她便轉身離去。
這貢錦繡花繁複豔麗,布料柔軟,的確是難得的好物。只可惜挑選者沒有花什麼心思,竟挑了些暗色和素色的,適合老婦的布料。
李曄從廣陵王府出來,雲松連忙跳下車轅,從他手中接過一應物件。藥方和藥材尚能理解,這幾匹布……莫非是廣陵王妃送給夫人的?李曄咳嗽兩聲,說道:“隨我去東市一趟。”
“郎君,天冷……”雲松企圖勸一勸,李曄卻堅決道:“不會耽擱太久,隨我去便是。”
昨夜的青廬是行禮所用,今日嘉柔住進了正式的院子,在後院的西南角。院子早就已經收拾妥當,青石路上沒有一點灰塵,屋中的陳設也是嶄新的。嘉柔還看到很多自己平日使用的東西,卻沒看到幾樣李曄的東西。
玉壺似是知道她所想,解釋道:“郎君的東西大都還在別業,正陸續搬回來。不過他好像最多的也就是書了。”說著,還朝東邊指了指。
嘉柔走到東邊的隔間裡,這裡靠牆放著好幾個架子,架上密密麻麻地堆滿了書卷,靠牆還放著一個黑漆矮櫃,上面擺著幾樣形態精美的瓷器。嘉柔從架上隨手拿了一卷書,一條書標從裡面垂落,她翻過來看,忍不住贊了聲:“好字。”
都說字如其人,這樣鳶飄風泊的美感,一看就是出自李曄之手。
玉壺聽到聲音,跑到嘉柔身邊,湊過去看了看,笑道:“郎君可是新科進士呢,而且一舉中第,想必學問自然是不差的。郡主以後想聊話本也好,想說史也好,都有伴了。”
嘉柔看了她一眼,她連忙抿了嘴,繼續去打掃屋子了。
晚些時候,等玉壺她們收拾好了,嘉柔從自己的陪嫁裡,挑出一個白瓷的蘭花紋筆洗,包好了讓玉壺親自送到王慧蘭的住處。她閑下來也是無事,就從李曄的書架上取了一本書看。他看的書很雜,高深論著和通俗話本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