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柔知道自己有錯,不敢回嘴。天底下母親愛孩子的心,是不容置疑的。
李曄卻回護她道:“母親,您知道我做的決定,嘉柔也更改不了。這件事不能怪她,您不要遷怒於她。”
鄭氏伸手指著他,咬牙切齒,又把火氣強壓下去:“你過來,給我乖乖坐在這裡,等大夫來。我已經讓蘇娘去請了,就說是給我請個平安脈,其它人不會知道。”
李曄還想再說,嘉柔按住他的手,十分用力,他才作罷。
蘇娘去請的大夫,醫術自是不在話下。大夫仔細檢查過後,對鄭氏說道:“夫人放心,郎君沒有傷到內髒,好好休養十天半月,也就痊癒了。只是郎君像有感染風寒的徵兆,老夫先開些藥讓他服下,免得病情兇險起來。”
鄭氏這才放心,讓蘇娘送大夫出去。她又仔細詢問了李曄關於昨夜的事,都被李曄三言兩語地搪塞過去。鄭氏本就是內宅夫人,見識有限,想不到太深的地方。等蘇娘取了藥方回來,鄭氏讓嘉柔收好,又叮囑幾句,才放他們回去。
回到住處,嘉柔吩咐玉壺前去煎熬。李曄則把秋娘等人都叫來,嚴肅地問道:“是誰把我的事告訴母親的?”
幾人面面相覷,都搖頭說不知。李曄看向秋娘,目光不怒自威,秋娘立刻跪下來,說道:“郎君,真的不是老身,老身昨夜跟郡主從夫人處回來後,一直就沒出去過。其它人都可以作證的。”
婢女們紛紛附和,她們昨夜圍爐守歲,誰都沒有出去過。
除了她們,就是雲松和……大兄知道。難道是大兄派人告訴母親的?李曄擺了擺手,讓她們都退下去了。
嘉柔返回,看到秋娘他們各個戰戰兢兢地出去,問道:“你跟她們說什麼了?弄得她們這麼害怕。”
“只是隨口問一些事情罷了。”李曄不在意地說道。
嘉柔見屋中沒有人了,才低聲問:“昨夜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把太師也給牽扯進來了?”
李曄也沒有瞞她,說道:“若直接王承元出城,還是難以平息天子之怒,回頭還會對幽州用兵。所以王承元必須要見到聖人,當面陳情,此事才有轉圜的機會。但廣陵王不方便出面處置此事,風量也不夠。太師則不一樣,他是三朝元老,在聖人心中的地位特殊。有他在旁,王承元說的話,聖人便會多信兩分。”
“可你們怎麼說服太師的?萬一王承元出爾反爾,那太師的一世英名不是毀於一旦了?”嘉柔驚訝道。
李曄搖頭道:“太師只會帶王承元去宮中陳情,卻不會幫他說情。如何處置,還是在聖人的一念之間。昨夜的刺殺,其實未必全無漏洞。既然王承元大費周折地逃走了,為何又要自投羅網進宮面聖?弒君可是誅滅九族的大罪。帝王多疑,定會仔細思量。而且我們這位天子很不喜歡用兵,更不想因此虛耗國庫,或許願意給王承元一個機會。”
嘉柔定定地看著他,眼中開始冒著崇拜的小星星。他真的很像那個人,前世徐州之戰的每一步,都被他算得清清楚楚。天時地利人和,連援兵都算到分毫不差。虞北玄敗了之後,還對他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覺。說那人知他之深,超過以往任何一個對手。
她忽然生出一個念頭,李曄……會不會就是他?
李曄看著嘉柔的神情,又補了一句:“這就是昨晚我去廣陵王府的原因。我們幾個謀士商量之後,也覺得廣陵王救王承元比較好。”
原來不是他自己想的。也難怪,李曄怎麼會是玉衡呢?她曾在兩軍對壘的時候,遠遠地看見玉衡先生,在一眾兵將的簇擁下,戴著銀製面具,形銷骨立,十分蒼老。他似乎腿腳不便,還坐在四輪車上。
那個形象跟李曄實在相差太遠了。
下午,嘉柔收到一封信,竟然是順娘寫來的。她說會跟武寧節度使進長安,約嘉柔初五的時候,在東市的酒樓相見,有重要的話說。轉眼順娘去徐州也有數月了,嘉柔一直沒有關心過她,更不會想到,兩個人以後會有什麼交集。
畢竟她當初離開雲南王府的時候,應是滿懷恨意的。
李曄沒有問,嘉柔卻主動把信中的內容告訴他,還詢問他自己要不要去。李曄說道:“你不妨去聽聽看,她到底要說什麼,也許不是壞事。你若擔心,到時候我陪你前去。”
嘉柔嘆了一聲:“你大概不知道,她的阿孃被我阿耶給……她心中應該是恨極我們的。”
李曄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笑著點了下她的鼻子:“昭昭,這世上的事,沒有絕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