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合的父親,幾年前就已經官至禮部尚書,可謂仕途亨通。他額正臉方,相貌不凡。即使如今已年過五旬,看起來也不過四旬開外,保養的甚好。只從陳合記事起,他對這個兒子就一直冷漠至極。此時見他來了,也是眉頭緊鎖,不開笑顏。
父子倆也是許多日子未見了,這會見陳合向他請安,他卻既不問他身體,也不問他起居,上前就先是一通責罵:“整日裡不幹正事,只知道東遊西逛,偷雞『摸』狗。你自己不成器不要緊,倒累得你老子我在背後被人戳著脊樑骨罵。”
陳合便梗著脖子道:“你這一向也不曾管過我,我十六歲去從軍,受了二十多處刀傷回來,你也沒問過一句。如今我在金吾衛中,當值的時候從來沒有含糊過,怎得就丟了你的臉了?”
陳尚書聞言大怒:“畜生,敢頂嘴了。跟你姨娘一個德行,成日在我面前現眼。”
言罷隨手拿起書桌上的紙鎮就砸向他。陳合險險偏頭躲過,心裡卻不服氣。只道:“你若看不上我們,索『性』我們搬出去,彼此清淨。何如?”
陳尚書心內一喜。這麼多年了,因怕那女子身份暴『露』,甚至不惜將她囚禁起來,就是擔心走漏訊息,被人知道他欺君罔上,那可是誅九族之罪。
那黑衣老嫗可就是這女子的母親,是殺害張寺卿他們六人的重大凶嫌。當年他分明知道,卻故意在皇帝面前說謊。一是因為當時情景太過詭異,自己若實說了,眾人反會以為他編造故事推卸責任。二是自己又被那女子所救,愈發脫不了干係。
想來當時如果狠狠心,想法子弄死她也非難事。畢竟一個苗女,雖穿著漢服,到底舉止不同,容易引人注目。
可那時畢竟年輕,想她山高路遠找了來,且又身懷有孕,終究還是手軟了。好在自己姬妾多,又謊稱那女子有怪病,到底還是遮掩過去了。如今年深日久,他倒也不甚擔心了。只是留著這女子到底麻煩,想著當年她畢竟救了自己一命,便就此放她走了吧。
他拿定了主意,卻故作猶豫道:“今上有意指派一人前往滇黔撫卹。我便去疏通了一番,你既不願在家裡,如今可願前去。想來一年半載也就回來了。你姨娘多年未曾回去,你也可以將她一併帶去。也省的你終日遊手好閒,不務正業。你看如何?”
“去滇黔?”陳尚書這番話倒是委實出乎陳合的意料,不僅自己去,竟還讓他把母親也帶去。他並不想去滇黔,可若母親能借此脫離這裡,也未嘗不好。心內猶豫,一時難下決斷。
陳尚書見他不說話,倒是有些著急,偏面上又不能太顯。只好往秤砣上再加個碼。威脅他道:“你需知道,你母親當年可是犯下了大錯的。你若不願意,那她只好在這尚書府一直待到死了。彼時你若再來求我,卻不能了。”
陳合聽得此話,對這個父親心寒不已,終不耐煩道:“你不必再說了,我去行了吧。”
塵埃落定,陳尚書心內大喜。果真是一舉兩得:既去了眼中釘,母老虎薛氏也說不出什麼來了。這幾日,可是連一眾姬妾都不叫他沾了,日夜聒噪。今晚可算是能鬆快鬆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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