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氏便自去妝臺前坐下道:“將去歲陛下賞的那套白『色』皺紗裙拿來我穿。頭上梳螺髻即可,天晚了,不必過分裝飾。”
那專管四時衣裳的連忙趕著去了,這邊亦早有巧手宮人過來,替她梳妝打扮。
皇帝今日朝務繁多,頗為疲累。及到柔儀殿時,已是酉戌之間了。尚在幾步開外時,就見到一宮裝美人隱在薔薇架後,卻是隱隱綽綽地看不大清楚面貌。
及到近處,才發現此女正是昭儀武氏。只見她一改往常華麗,只穿著一件綠紗海棠紋窄袖衫子,胸下卻是一襲白『色』灑銀煙雲蝴蝶襦裙,披著一襲薄如蟬翼的梅花刺繡的淺黃雲帔。頭上無有金玉,只用一朵木芙蓉斜斜『插』在髮髻上。面上雖鉛華未施,卻無妨肌膚如玉。
皇帝看著她這身裝束,就彷彿鬱熱中忽往口內送了一片鮮嫩的薄荷葉,又好似親手掰開了一枚秋初新摘的綠橘,瞬間只覺心下清涼,煩惱盡消。
她見皇帝到了身邊,便檀口輕啟,親暱地叫了一聲:“累了吧,晚膳已經備好了。就等九郎過來與媚娘同食呢。”
皇帝一靠近,便聞見武氏身上正傳來一陣動人體香。只卻不知究竟是花香還是脂香,卻是若有似無,輕輕地撩撥著他的心。
兩人相攜進殿後,宮人們便開始將晚膳擺上。一道蝦仁冬瓜,一份清炒茭白,還有一盤秋茄並一碟糖霜番茄。滿桌皆是顏『色』悅目,清香怡人。皇帝本來食慾不振,這會子卻頗有些食指大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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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武昭儀在一旁柔聲道:“陛下這幾日有些勞累上火,因此妾特地備了這些,想來食補總是好的。灶下還燉著冰糖綠豆湯。待會食完正好喝上一碗,明日定能好轉的。”
皇帝心下感動,便握著她手道:“你本在孕中,該好好調養才是,如何還來『操』心朕。你放心,媚娘。朕與你惺惜相惜,絕不會負你。目下你只管好好安胎,淑妃皇后那裡朕都吩咐過,不許來打擾的。你兄長之事,朕斟酌後已交與唐臨處置。此人歷來公正無私,案情必能水落石出。”
武氏忙離席拜謝道:“妾深謝陛下體恤。只是若兄長確實有罪,妾亦難免失察之責。到那時,還請陛下看顧好我的弘兒,餘者妾自會擔待,絕不教陛下為難。”
她說話間一直強忍悲傷,只在皇帝扶起她時,一顆珠淚卻恰於此刻,滴落在他掌心……他心知她分明在哭,可不想她再抬起頭時,卻依舊還是一幅花般笑顏。皇帝看到,心下更是憐惜不已。
崔炎正因白日之事,有些輾轉反側。卻不意聽到隔壁房內母親又一次下床出門的聲音。他便披衣起來檢視。卻見母親孤單坐於井沿上仰首,一幅心事重重的樣子。
崔炎便也隨之看向夜空。只今晚是陰天,天上並沒有什麼可看的。他剛準備去問母親時,卻聽她自言自語念道:“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崔郎……牛郎織女尚能一年一回,而你我,此生卻再不能相見了。”言畢淚水悄然滑落。
崔炎的腳步停住了。他真的沒想到,母親居然直到今日,還在想念父親。或許是知道自己對父親的憎恨,這許多年來她竟是從未表『露』過。
想想是了,時節處暑將至,父親的忌日,就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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