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幟下,衙役們一個個把手按在腰間刀柄上,目光直直看著官道遠方,一言不發,默然等待。
數千難民,洶湧而至,那簡直是漫山遍野。誰也不敢保證到時候會出什麼狀況,一旦處理不好,甚至“殺官造反”這種極端情景都會發生。
今天是陰天,有風,頗大。
也不知過了多久,衙役排列開的隊伍驀然發生了些動靜,有眼尖的登時看到以前黑壓壓的人頭,好像一道緩慢卻無法阻擋的洪流,正沿著官道過來。
難民,難民來了!
夏禹王朝安平久矣,尤其江南地帶,多富庶,安居樂業,誰曾見過多少流離失所的苦難面目?
當看見那蟻群般衣衫襤褸神態麻木的人群拖兒帶女而來,一眾衙役頓時覺得心頭有些發毛,暗生惻然。
人群有聲,哭聲不絕,好像一幅悲慘苦難的畫卷在這官道上慢慢展開,沒有任何掩飾和裝飾。
陳三郎神色不動,喝道:“鳴鑼!”
邊上一個衙役一個愣神,趕緊拿起隨身攜帶的大銅鑼,踏到前面去,揮臂敲鑼。
當當當!
銅鑼聲大作,一下子吸引了難民群前列的人們注意。
這衙役是特地選出來的大嗓門,扯開喉嚨就喊起來:“注意了,注意了,各位雍州的鄉親父老,涇縣縣令陳大人聽聞大夥兒遠道而來,特地到此相迎!”
一邊喊,一邊敲鑼。
嗡的一下,如同被投入一塊巨石,緩慢的人群一片嘩然,顯得大出意料之外。
難民,離鄉背井,無依無靠,不管去到那兒,基本都不會受歡迎的。別說歡迎,在許多人眼內,難民就是惹人憎的蝗蟲,人人趕之不及。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因而在逃難過程中往往會互相依靠,形成大大小小的團體,人多力量大。
有團體,自然會有領首者。
這數千難民逃離雍州時,因為有蠻軍佔據了通往中州的路徑,又聽說揚州邊境有所松動開放,因而不得已轉道奔往揚州來,果然順利入得境內。長途跋涉,奔波勞碌之下,真是個個饑腸轆轆,恨不得吃土。所到之處,遇水喝水,遇樹吃葉。至於遇到人家,難免也做了不少搶掠飲食之事。
此舉招惹到虎威衛的鎮壓,虎威衛的緝騎呼嘯往來,驅逐難民,還殺了不好人,以儆效尤。難民群因此不敢往南陽府去,而是奔涇縣來。也不知道誰說的訊息,涇縣沒有虎威衛鎮守,兵力空虛,而且吃的很多。
在來的路程上,幾位團體的領首者已經開會商議過,要在涇縣立足下來討生活,如果涇縣縣令不允許,派人驅趕的話,他們就據理力爭,爭不過,直接鬧,反正到別的地方也沒有活路。
誰擋了自家活路,那自家就要誰的命!
然而萬萬沒有想到,涇縣縣令帶領一眾衙役前來,並非是來驅逐阻擋的,而是來歡迎。
這是怎麼回事?
難民們不禁面面相覷,心裡犯起嘀咕。
“大夥兒不要動搖,這是陷阱,絕對是陷阱!”
人群簇擁中,有幾個身材魁梧的漢子,身上所穿也頗為幹淨整齊,腰間還佩戴著武器,顯然是難民群眾的領首者。
其中一個臉頰有疤的漢子眼眸掠過精光,惡狠狠地道。
他旁邊的漢子個子稍矮,滿臉鬍子,當即附和道:“就是,李大哥,我早聽聞這涇縣縣令陳原是個大貪官,為官不仁,貪贓枉法,掠奪許多錢財卻用來興建自己的家族莊園。這等狗官,說話豈能相信?我們不如一起湧過去,把其拿下,當做人質,進入涇縣城就輕而易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