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赫的,當然是君上賜;更顯赫的,卻是天授。
而每逢亂世,便有各種各樣的玄奇之事流傳開來,有夢中斬蛇者,有紅日入懷者,有魚腹藏書者,形式不定,但目標都是一樣的,便是為人披衣造勢。
所謂天子,受命於天,是蒼天定下的名分,芸芸眾生,只得順從遵命,不可反抗。
沒想到,小小涇縣也流傳出這般事跡來了,卻是何故?難不成陳三郎也有了心思,不可能呀,他那般根基,豈不是徒增笑柄?
“龍君顯靈,賜魚萬斤!荒唐,實在太荒唐!”
揚州刺史府,元文昌將手中書信重重往書案上一拍,使勁大了,震得書案一陣簌簌晃動。
“區區一縣令耳,竟敢如此行事,造謠惑眾,簡直罪無可恕!”
下面有幕僚躬身回答:“那陳道遠已經修書上京城,只說因為難民入境,無米果腹,因此才使得龍君憐憫民情,賜下魚蝦。”
元文昌冷哼一聲:“此乃託詞,此事發生在我揚州警內,絕不可輕饒。”頓一頓,目光落在元哥舒身上,問:“舒兒你有什麼要說的?”
自上次莫軒意之事後,元哥舒這個曾經最得寵的兒子彷彿一下子失勢,常常閉門思過,連府邸都很少出去了。然而這段時間的沉澱思慮,卻使得這位將門虎子氣質發生了某些難以捉摸的變化,深沉起來。他聽聞涇縣龍君顯靈之事,第一個念頭便想起當初道父正陽道長的斷言。說有龍女流落俗世,得龍女者,可得天下龍脈氣運……
當其時,他幾次出揚州,更是派遣了眾多人手前往南陽府一帶搜尋,便是要找那龍女,只是一無所獲。
眼下突然出現了龍君顯靈,元哥舒立刻想通了某些鬱結問題,歸根到底,竟全落在那陳三郎身上。只怕這等真相,道父也難以揣測明白,這才施法失敗,落了個身死道消的下場吧。
想著,一雙拳頭情不自禁緊緊握住,青筋畢現:地位、風光、氣運等等,本來都是屬於自己的,卻被別人生生搶奪了去,如此仇恨,江海難洗!
只恨不當初,在涇江相遇,便該將其一刀殺了,幹脆利索,怎麼會有後面諸多事故!
“舒兒,你在想甚?”
元文昌一皺眉頭,有些不悅。
元哥舒不再猶豫,跪拜在地:“若父親大人允許,哥舒願領一軍奔赴涇縣,將陳道遠五花大綁,押解回揚州。”
元文昌哈哈一笑:“好,準你帶一百親兵出揚州,到南陽府統領虎威衛,便宜行事。”
說著,擲下一枚令牌來。
元哥舒拿起令牌,心中喜不自禁,他知道父親終於下了決心,不再容忍涇縣的超然存在了。
當然,所謂的皇帝欽命,也就不再放在眼內。
皇命?
如果改朝換代,舊的皇命,也就一張廢紙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