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決定在洞庭湖過一夜,然後明天北上長安。
……
船隻微微起伏不定,仿若巨大的搖籃,人在其中,覺得舒服。
若有所感的陳三郎驀然從觀想中睜開眼睛,目光看往北方——船艙房間並沒有窗戶,隔著厚厚的木板。
但他的目光似乎能穿透過去,看到外面,看到遠方被夜色籠罩的山脈,以及那一個巨湖。
洞庭湖!
許珺應該早到了洞庭湖那邊吧,不知是否和許念娘彙合上了。
對於那一位神秘兮兮的未來岳父,陳三郎倒有微詞:既然答應女兒和自己定親了,後面為何又叫女兒走?
坑女婿啊!
陳三郎覺得,見到許念娘,有必要好好談一談。
一夜無事,第二天清晨起來,走到甲板上,抬頭見一輪紅日從東方天際徐徐升起,煞為壯觀。萬道光芒蓬發,將一江水映照得美豔,日出江花紅勝火。
和他一般,跑到甲板上觀賞日出景色的人不少。
這一艘船,運著貨物,也搭載著上百名旅客。其中一部分,是在南陽府上的船,一部分則是沿途上來的。
“道遠,早!”
一個士子走上甲板,他年約三旬,頭發梳理得整齊,濃眉,一雙眼睛常常眯著看人,這是有近視的緣故。
讀書人日夜攻讀經義,雖然坐得端正,保持足夠距離,但用眼多了,難免近視。
楚雲羽,來自建德府的舉子。
在揚州鹿鳴宴的時候,他便和陳三郎照過面,只是當時寒暄了兩句,並無多少交集。
這次奔赴京城考會試,雙方碰巧遇上,卻是緣分。
與楚雲羽一起同行的,還有他的好友,同樣來自建德府的“柳清輝”。幽映每白日,清輝照衣裳。他是個苦讀詩書的家夥,每天書卷不離手,出門也好,上茅廁也好,甚至吃飯的時候,都會在桌上擺一卷書,吃一口飯,讀一行書。
如斯專注,簡直和傳說中的“書痴”有得一比了。
為此,柳清輝鬧過一些笑話。未考取功名之前,在家鄉裡頭被不少人嗤笑過。但功夫不負有心人,今科一考中舉,衣錦還鄉,過往因為愛讀書而鬧出的糗事,在鄉親們的口中立刻變成了雅事。
雖然考取了功名,但他苦讀詩書的本心毫不改變。在船上的時候,依然書不離手,思路常跳脫,這邊和人說話,那邊突然間想到了某一段經義,就會搖頭晃腦地念叨出來。
實在讓人哭笑不得。
這些天,陳三郎親身與他接觸過,深有體會。
眼下見著楚雲羽一個人,沒有見到柳清輝上來,陳三郎便打趣道:“雲羽,清輝又蹲茅廁去了?”
楚雲羽面露苦笑:“每天一蹲,風雨不改。”
其實這個不算什麼,關鍵是柳清輝每次都捧著書卷進去,一看入神,每次不蹲半個時辰絕不會出來。有時候蹲著蹲著,連大便都忘記拉著;又或者,忘記擦屁股就提著褲子出來……
這是個真正愛書如命的人,絕對能稱之為“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