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第一次見到陳三郎,不是在武館,而是在晚晴橋附近。看見陳三郎呆呆地站在一株柳樹底下,凝視著涇河流動的水。恰其時,水面遊來一群羽毛潔白的鴨子,呱呱叫著。
許珺就聽到陳三郎在吟詩,只聽到了一句:“春江水暖鴨先知。”
她覺得很美。
但為什麼陳三郎要棄文從武?聽說他考不得試,進不得學,又患了病,真是可憐。
許珺卻想讀書。
她自幼便跟父親流浪天涯,印象中根本記不到母親的模樣。後來父親說倦了,便在涇縣定居下來,教她學武。
許念娘不僅是個武夫,還會些詩書文章,順便也教給女兒。
因此許珺識字。
不過許念娘明顯是個不稱職的“老師”,當父親也不大負責任。許珺自幼獨立,刻苦練武,只是沒有條件再進私塾讀書了。
在夏禹王朝,沒有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歪曲說法,女子自幼讀私塾,請家教,很是普遍——只要家庭條件允許。
學風甚盛之下,多有才女湧現,各地還成立有專門的女子詩社,經常舉辦些踏青採風活動,鶯鶯燕燕,煞是引人矚目。
許珺並非想當什麼才女,只是喜歡詩詞文章。陳三郎能吟出“春江水暖鴨先知”,故而她欣賞他。
許珺發怒,曹桂堂自是不敢再多說,狠狠盯了陳三郎幾眼,心想有機會,一定要讓這個書呆子好看。
陳三郎視若無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拱手對許珺說道:“許珺姑娘,我還要到私塾一趟,告辭。”
許珺哦了聲,隨口問:“你要去私塾上課?”
她感到有點奇怪,陳三郎可是好幾天都沒去私塾了。
陳三郎笑了笑:“不是,是要找楊先生引薦,參加今年的童子試。”
每年童子試都定在春季舉行,計算時日,今年考期快到。
許珺一怔,下意識脫口而出:“你還要考呀……”
一邊的馬錦臺忍不住插一句,譏諷道:“陳三郎,你已經考了三屆,屁都考不到一個,就你這德性,還想當相公!你有這個本事嗎?”
曹桂堂嗤笑:“可不是,去年更離譜,居然考了個零蛋,真是笑死人了。”
在去年的童子試縣試中,由於悚場得厲害,陳三郎的手一直在發抖,連筆都落不下,最後交了白卷。此事宣揚出來後,成為一大笑話。
陳三郎默然,也不分辨,轉身離開武館。
目送他落寞而瘦削的背影,許珺忽然間覺得心情很不好,柳眉倒豎,喝著曹桂堂和馬錦臺:“你們兩個,既然來了武館,今天要紮馬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
曹桂堂和馬錦臺大驚失色,本想推諉,但硬是不敢吭聲。
一個時辰後,兩名富家子弟互相攙扶著,一拐一拐的離開武館,那四條腿猶在不停地顫抖,好像被生生掰彎了似的,形成個大門戶,半天直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