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之上,一艘艘畫舫停泊著,上面彩旗飄揚,燈籠高掛——時已傍晚,開始點起燈火。在蒼茫的暮色之下,燈火璀璨,映照出美麗的圖案,讓整艘船隻變得花團錦簇一般。
原來這些畫舫,極盡奢侈,船隻外面都用描繪著精美圖案的金紙裱糊包裹著,一旦受燈光照耀,便會折射出圖案上的山水人物來,形態曼妙,光瑩四射,金彩奪目。
古臨川站在岸上觀望,嘆息一聲:“古書曾說‘紙醉金迷’,我不得其義,以為浮誇,如今一見,古人誠不欺我也。”
周何之道:“我第一次來,第一次見,也是如此唏噓。”
陳三郎嘴角浮現一抹冷笑:“競盡奢華,若兵戈起,盡皆化為灰灰。”
周何之一聽,面色一變:“道遠噤聲,當今四海昇平,國泰民安,何來兵戈,此言乃大忌,不可胡亂出口。”
陳三郎默然。
古臨川幹咳一聲:“老周,我們上船吧……該上哪一艘?”
河面上畫舫足有十幾艘,每一艘都甚為長大,載者眾。其實每一艘畫舫,就等於是城中的一座青樓所在。只不過青樓為固定,不管裡面裝潢如何華麗,卻少了一股天然風景,哪有畫舫漂流水上,隨波蕩漾來得怡情別致?
十裡秦淮,得天獨厚,成就天下名聲,絕非偶然。
周何之踮起腳尖觀望了一番,忽而手一指:“我們就上那一艘‘秋水號’吧。”
那是一艘大畫舫,長達十餘丈,燈火輝煌,此時正靜靜停泊在岸上,等待客人上船。
這些畫舫接客,上船時不論身份,只要每人收取一貫錢的登船費即可。但上船後,收費的專案就多了,吃喝不用說,連弄個地方坐,也得交錢才有。要是包廂叫姑娘陪陪酒,聽聽曲兒,一晚上沒個十幾貫根本門兒都進不去。
銷金窟,多少金錢都填不滿去。
三人走過去,順著踏板登上船,兩名漢子守在那兒,負責收錢,見到陳三郎他們,眉頭微微一皺,有些不高興的樣子:這些沒甚出身的讀書人,向來不受歡迎。畢竟上船的客人,要是沒有錢財花使,個個站在那裡當看客,連杯水都捨不得喝,那船上的生意自然好不到哪裡去。
不過來者是客,只要交得起一貫錢登船費,總不會往下趕的道理。
上得船後,古臨川忍不住忿然道:“剛才你們看到了沒,那把關收錢的龜奴漢,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樣,好像我們是乞丐一般。”
周何之嘆了口氣:“來之前我就說過了,不必跟他們一般見識。”
這時候,船上已經上了不少客人,一部分停駐在甲板上看風景,一部分則花費更多的錢進入畫舫內部廳堂就座。
“我們也進去坐一坐吧。”
陳三郎忽而開口說道。
周何之吃一驚,有些猶豫:“這個……”裡面的消費著實讓他感到有點捨不得。
陳三郎笑道:“我請!”
“你請?”
周何之和古臨川面面相覷,都有些結巴了。
陳三郎往懷裡一掏,掏出一把銀子:“我覺得他們絕非只認衣冠不認人,他們眼裡,更認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