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為這件事頭疼呢,倒是婆婆方婆子一句話點醒了她。
“這發愁什麼?蓉姐兒如今在龍家已經做了好幾年的媳婦了。你是知道龍家的,上上下下一大家子,幾層的婆婆,小姑妯娌一些人,嫡親的隔房的加起來有一大堆。那樣的人家該是頂頂麻煩的罷!可你看看蓉姐兒如今,可不是順順當當,小輩媳婦裡,除了長孫媳婦,哪一個能越過她去?”
趙蓉蓉嫁的龍閔宇家足夠有錢了,但是有兩樁不好。一則他家原本是做戲子起家的,就算到了如今也依舊有很多産業和這行勾連。雖說銀子就是銀子,沒人問錢是怎麼來的,可是世道輕視戲子也不是一日兩日了。這種人家辦說親之類的事情,都是要降一等來看的。當初龍閔宇和另外兩家的子弟排列到王氏和趙吉面前,夫妻兩個一開始根本就沒想過龍家,為什麼,不就是因為這個。
二則就是他家人口太多了!
據說一些詩書禮儀傳家的人家一般都是四世同堂,分家要是太多,於家裡的名聲都有妨礙呢!皇帝禦筆親提的‘江南第一家’更是十幾代人住在一起,不分産業,一族人全由公中配給。
就這樣,讀書人傳的神乎其神,為之頌揚名聲。可是對於升鬥小民來說,卻聽的莫名其妙,甚至有些脊背發涼。
是人都有私心!凡是進門的兒媳婦就沒有不想分家的——別說媳婦了,就是兒子、孫子這些人,難道就沒有這樣的想頭?
其中做媳婦的最積極,除了想過自己小日子,不必奉獻給公中之外,也是因為想過鬆快日子。
龍家上頭有幾層婆婆,孝敬起來讓人頭皮發麻!就算長輩不說,就說說平常交際的妯娌小姑,那也是兩隻手數不過來的數兒。其中但凡有一兩個難纏的,日子都過不痛快。
且龍家是大家,家裡還養著下人,加上各家媳婦帶的丫鬟,各位老爺少爺用的小廝。底下人盤算起來都不是小事了!這樣新媳婦進門可有的磨。
方婆子頗有些自滿道:“蓉姐兒如今也算是出頭了,可見學會了好多在家裡學不到的事情。鶯姐兒如今正準備著嫁人,要學這些。你這個也想了,那個也想了,怎麼就沒想到有這個一個現成的人選。”
方婆子也算是一言驚醒夢中人了,王氏一拍手就笑道:“都說打著燈籠找燈,這就是了。蓉姐兒可是家裡孩子的長姐,這些事情她來做,竟是沒有更合適的!”
說著就讓李媽媽去龍家送信,也不知道趙蓉蓉怎麼說的,才出了正月十五就帶著兒子包袱款款地回孃家了。送她來的是龍家自家的一輛騾車,車上還有龍閔宇。親自把人送下車,自己卻沒有時候留下來吃飯,拜了拜岳山嶽母,沒說幾句話就走了。
趙蓉蓉倒是滿面紅光,對爹孃道:“如今宇哥最受太爺器重,說他能幹。之前宇哥不是隻管著一兩套戲班行頭出租的事情?現在太爺打算辦個教戲的班子,專門向那些來江南採買家班小戲子的人家轉手。如今動作起來,先讓宇哥到各處揀擇有天資的孩子。為了辦好這差事,宇哥可是把揚州十裡八鄉跑遍了。前些日子還說要到蘇州、杭州、金陵去看一看呢!”
這的確算的上是好事,出租行頭這種事,且不說本身就是個小生意,再怎麼做也做不出一個花來。就直白些說賺錢的事情吧,出租的價格在那裡擺著,其中能有多少油水撈?
龍閔宇確實是他這一輩裡能幹的一個,總的來說也算是持家為公。可還是那句話,人都是有私心的!他如今有自己的小家,老婆年輕嬌嫩,兒子聰明可愛,他怎麼會不給他們做打算!
租行頭的行當摳不出多少銅子兒來的!但這買人可就不同了。裡頭的水很深,只要自己精明,這絕對能賺的盆滿缽滿!而且這買人可不是一次兩次,家裡一旦做成班子,日後肯定是要一批批地採買,細水長流啊!
趙吉聽了卻有些皺眉:“教戲的班子?”
曉得丈夫在這些事上還有些老派,王氏趕緊止住了趙吉的話頭,笑著道:“教戲的班子有什麼不好,又不是讓女婿去唱戲。拿到手裡的銀子就是銀子,又不會少買什麼!”
聽到王氏這麼說,趙蓉蓉臉上的笑意越發濃厚了。
趙蓉蓉和爹孃說了一會兒話,就把行李等搬進了趙芹芹的屋子——本來應該是住趙鶯鶯的屋子更好的,姐妹兩個還能晚上多說會兒話。只是現如今趙鶯鶯的屋子裡全是滿滿當當的嫁妝,連個下腳的地兒都沒有,再加上趙蓉蓉母子兩個,那也太艱難了些!
收拾完畢,吃過飯,趙蓉蓉就和趙鶯鶯坐到了一處,旁邊的是趙芹芹。她是為了趙鶯鶯來的,這時候卻不急著和趙鶯鶯開門見山,反而說起了趙芹芹的事情。直到趙芹芹被說的抬不起頭來,她才轉而說起自己。
她說自己並不是光為了說自己,她是打算借自己的一些經歷提點趙鶯鶯,這可比幹巴巴地說大道理有用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