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喜悅的時刻咱們孩子就是一個開頭而已,自趙鶯鶯這一句起,所有人都開啟了話匣子,一言一語地開始說起這新出生小姐兒的好處來。等到兩大車的話聽完,大家竟沒有話說了。
林氏枕在床上要笑,偏偏因為剛剛生完孩子不能繃著肚子,只能強自忍耐道:“哎呦,要不是我就在旁邊坐著,真是不知道這是在說我家小姐兒...這哪裡是她,分明是九天仙女下凡塵了!可別說了、可別說了。”
所有人又笑起來...當然了,沒有一個人真的就不說了,或者附和林氏的話——有些話它就是這樣的,人家自己能說,可是別人絕不能說。自己說是自謙,別人說就是完全不懂眼色了。
正在房內一片歡樂的時候,聲音忽然被壓下來了,開始靜止是從門口開始的。趙鶯鶯望向門口,見到的是孫氏以及她的五個女兒,也就是趙蕙蕙姐妹。
林氏生産女兒洗三,憑良心說,王氏並不想請孫氏。只不過兩家親緣實在太近了,不請說不過去。況且如今王氏這邊越富,孫氏那邊越窮,如果不請的話難免落下一個嫌貧愛富的壞名聲。所以孩子生下來之後王氏和趙吉家人各處通知,其中也沒有漏掉趙福和孫氏。
之前孫氏一直沒有出現,王氏還以為她不來了。如果她真的不來,那倒是一件好事,省了不少麻煩。但是現在來看事情並不是那麼回事,孫氏不僅來了,同來的還有五個女兒。
這卻是趙鶯鶯誤會了,趙蕙蕙五姐妹確實是相約好了一起來的,畢竟洗三宴又不需要出份子錢,只是來吃吃喝喝而已,有什麼不來的?最多就是洗三‘攪盆’的時候得丟點兒什麼東西下去。富裕的可以扔金銀,困難一些的放一枚銅錢也是意思。
一枚銅錢吃一頓好飯,走的時候看準時機還能倒上一兜糕點,這是多麼劃算的事情啊?她們可不會錯過。生活的困難與艱辛讓原本就在孫氏壓力下長大的女孩子將少女時代的一些東西放大了。
不過趙鶯鶯想錯的是趙蕙蕙五姐妹並不是跟著孫氏一起的,她們只不過是正好在大門口遇上了而已——自從出嫁之後,趙蕙蕙姐妹就和孃家關系惡劣,如非必要她們從不靠近孃家一步,更不要說和孫氏一起了。
她們的人生悲劇就是從混賬父母開始的,算是投胎的時候就沒有投到好胎。等到第二次投胎的時候,本來希翼著人生會有新的開始,可是她們沒有想到,父母那麼一推,又墮入了暗無天日之中。
如果說一開始還指望著趙蘊能夠讀書科舉出人頭地,之後多少拉拔她們這些姐姐們一把,所以對孃家還能維持表面上的‘過得去’。那麼自從趙蘊一次次讓人失望的表現,她們這個念想也沒有了。她們可不是執迷不悔的趙福和孫氏,因為不是身處其中,所以回頭是岸比較早。
簡而言之,之前就很緊張的關系,自從今年的科舉結果出來之後陷入了更加冷漠的處境——就如同當年的孫氏和自己的孃家一樣,或者說孫氏做了她爹孃一樣的人,甚至做的更加過分,親手將親生女兒推的越來越遠。
出嫁的姑娘一般會和孃家保持很親密的關系,感性上來說這是生養自己的家,自然不同。理性上來說,將來要是在婆家有什麼不好,能撐腰的也就是孃家而已。可是趙蕙蕙幾個早就不在乎了...經歷了那麼多事,她們怎麼可能還會相信自己的孃家會幫助自己。
無所求又有恨,現在的這種關系也是很正常的發展了。
果然孫氏一進來就佔據了房間的一個角落,至於趙蕙蕙姐妹則是站在了離她最遠的角落,其中的緊張關系簡直一望即知。
在場的都是相熟人家,又有什麼不知道的?趙家二房那一點兒破爛事情大傢俬底下不知道嘆了多少回了。而現在的這個場面很顯然激起了大家的議論熱情,一個個壓低聲音指指點點起來。
趙蕙蕙幾個自然是滿不在乎的,輿論對於她們普遍是很同情的。當她們是上輩子不修,遇上了這樣的混賬父母。也只有一些最最老派迂腐的人才會覺得兒女連命都是父母給的,那自然父母做什麼都是對的,所以沒什麼人好議論。
——只不過市井地方麼,少有這種老道學老古板,這裡的百姓或許狡詐,或許少了一些大戶人家的禮義廉恥,可是他們更加活潑,也更加通‘人情’。設身處地想一想,如果遭受這種事的是自己,那該怎麼辦?這樣一想,豈不同情!
但是對於孫氏和趙福就不是那樣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外人當然不好插嘴,可是明裡暗裡的擠兌與嘲笑是少不了的。今天又有了這麼精彩的場面,所有人擠眉弄眼,聲音雖然很低,可是又恰好是能聽見只言片語的程度。說這不是故意的,那也不能相信吶!
孫氏此時頗覺難堪,本想甩袖子就走,然而想到自己來參加這勞什子洗三宴的原因,就勉強忍耐了下來——她自己的女兒都不在意,怎麼可能會想到一個她心中小丫頭片子的洗三!
硬邦邦地站在王氏旁邊,勉強平息了心緒,這才道:“我好些日子沒有見娘了,如今給娘來請安。”
當年趙鶯鶯剛剛回來的時候,祖母方婆子還是一個很精神的婆子,手勁兒大的不行,可是如今快二十年過去了,她也衰老的厲害。王氏和趙吉都五十出頭了,她也熬上了八十多歲。
大家會傳說什麼百歲老人,然而實際生活中的百歲老人可沒見過幾個。凡是上了六十歲,生死就該看天,六七十歲死的那叫喜喪。而方婆子八十多歲,雖是過世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