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噯!這個不成啊,你這個銀子才一兩上下,差的實在是太遠了。”王氏稱完銀子之後直皺眉。
那貨郎娘子睜大了眼睛道:“就是一兩啊!之前的賬是一兩二錢一分銀子,把零頭抹去,可不是一兩銀子。”
王氏聽到這個道理可是被氣笑了,一兩二錢一分銀子,的確,你說一分是零頭可以,說二錢一分是零頭似乎也沒問題。這看起來只是兩個人理解不同,重新解釋一遍,把話說開了就好。
但是這一定不是無意的,而是人家有意的!
他們都是小本經營,一季的生意也才積累一兩二錢的銀子。至於利潤,這種家戶人家的小生意利潤也從來不高,都是許多人家的一起做,薄利多銷吧。所以別小看二錢銀子,說不得二錢的銀子去掉,本錢都不夠了,更別說利潤!
這種事情幾乎是明擺著的,而且別人不知道,這個貨郎娘子也不可能不知道。她家也是生意人,而且貨郎什麼聲音都要做,那麼每一樣商品的利潤都應該曉得一些。王氏根本不信,不是第一次來自加結賬的貨郎娘子會不知道。
抹零頭是少賺一些,給客人優惠。可是從來沒有聽說過,抹零頭把自家利潤全抹去,還要倒賠人工和錢進去的!
“沒有的事兒,我說的零頭是那一分銀子。至於說另外二錢銀子,對不住,我家也是小本生意,二錢銀子貼出去是要倒賠錢的,嫂子再添二錢吧。”雖說心裡已經認定對方是故意的了,但王氏依舊臉色如常,並沒有當即戳穿。
怎麼說這也是家裡的客戶,算然每年也沒有照顧多少生意,但依舊是不能得罪的。
貨郎娘子本就是打算混一混的,混的過去算是萬幸,混不過去...那就混不過去啊,反正也沒什麼損失,只不過補上本就應該付的錢而已。
只不過付錢的時候有些不情願,手並不往荷包去,而是胡攪蠻纏道:“之前趙三嫂子可沒有說,我都當你是免了二錢一分銀子了。這時候反口...嘖嘖嘖,我以前聽人說,越有錢的越摳,還不信呢。現在看趙三嫂子才知道這話是真!為了二錢銀子之前說過的話都不算了。”
王氏本來拿著戥子的手放下了,臉上竭力維持的好臉色也沒有了,硬邦邦道:“這話我就不懂了,我原先答應嫂子的是抹掉零頭,可不是答應免掉二錢一分銀子。我敢說這話,把咱們的話原原本本拿出去說,讓別人來評評理,要是真有人說抹零頭是抹二錢一分,那我也認了!”
貨郎娘子眼珠一轉,打蛇隨棍上:“趙三嫂子這句話當真?”
王氏冷笑一聲:“自然是當真的,只不過容我提醒一句,誰要是認下了這句話,以後我就去找他家的營生——既然你覺得抹零頭是這樣抹的,那我也無話可說,只不過你家的生意也給我這麼抹零頭罷!”
原本還蠢蠢欲動的貨郎娘子訕訕的笑了,擺擺手:“說笑來著,說笑來著,不抹就不抹嘛。只不過趙三嫂子,我本來也不是隨便說二錢一分銀子的零頭的。這不是之前聽說麼,大家都說你家有錢了,你大方的很...呵呵,你別見怪啊。”
那貨郎娘子似乎是不想把關系鬧的更僵,所以開始說話挽回。要知道他們家的東西一直在趙家染,別的家雖然也能,但是要麼質量不行,要麼價錢太貴。真的弄到不能做生意的地步,她家男子漢還得怪她。
只不過她這話還不如不說呢!這擺明瞭是提醒王氏——這就是在說以為她不會過日子,就是個隨便人糊弄的笨蛋!
王氏知道,肯定是前些日子的流言起作用了,同時還有貨郎娘子愛貪便宜的心思作怪,這才有了今天的鬧劇。
“呵呵。”王氏皮笑肉不笑道:“我不知道外頭說的什麼話,只不過嫂子總拿外頭的話當神仙旨意一樣,是不是不大好?外頭還總是說你家生意不做了,你家女兒和人已經被鄰居家的小哥哄到手了...你說這些話我要不要當真?”
貨郎娘子被王氏幾句話說的臉紅了又白,她家生意做不做這是一個問題,要是不做了,街坊也就不必等著照顧生意了。但這個還好,反正是捕風捉影的訊息,聽過就當是個樂子,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但是後面,說她家女兒被鄰居家小哥哄到手這件事,這卻是確有其事的。不然怎麼說市井人家房子淺,放個屁都能讓鄰居聞見呢。
而且這裡說的哄到手,並不是說兩個小兒女看對了眼,而是說女孩子已經被個小哥睡過了,再也不是童子之身了。蓋因為在男女大防不嚴謹的市井,男女提前互相心儀實在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只要不是家裡差的太遠,兩邊家人也大都樂見其成。
只有一種情況,那就是女孩子失身,而且男方還不願意成親,這才會成為大問題——甚至連鬧都不能鬧,因為不能成親的話,女方還要接著找人家的,這種事如何能在婚前聲揚出去?
這是貨郎娘子竭力想隱藏的事情,就算她早就知道一些街坊鄰裡的婦女已經知道了。
急匆匆地甩了二錢銀子結賬,交割清楚賬目,貨郎娘子飛快地跑了出去,好像背後有鬼在追她一樣。
之前的流言帶來了影響,王氏因此吃了不少悶虧,有的時候能像這次一樣應付,甚至扳回一城。但是更多的時候,王氏是有苦說不出的。只能心裡暗恨那些人見不得人好,同時希望自家更快發達起來。
你比人家好一點兒的時候人家會嫉妒,但你比人家好很多的時候,人家根本不會嫉妒。不然為什麼她們說王氏說趙家,卻不說那些真正的富貴人家呢?而在此之前,王氏只能暫且忍耐了。
也不知道是好訊息還是壞訊息,王氏的忍耐並沒有多久,因為雨一直下,終於引起了一些人的警覺。在這種可能事關生死存亡的大事之下,其他的事情都不值一提,被忽略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