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朝為官,對於趙成義的文風王行之自然熟悉,趙旭之又是個腹中空空之人,確定其抄襲根本想都不用想。
但自己不同,自己有文賦基礎,又以不符合年齡的奇思妙想聞名,王行之雖能肯定此文不是個十八歲的懵懂少年能寫出來的,但卻不確定自己到底是抄襲,還是受了名家指點,是以故意裝作沒有察覺,想要試探自己的反應。
如果自己傲然接受,便能坐實了抄襲之命,就算沒有證據王行之恐怕也不會再看他一眼,但自己剛剛沖動之下的言論,卻剛巧自證了清白。
這個時代隱世名家遍佈各地,就連聖上都時常下旨要各地官員注意查訪隱士,在鄉間因緣際會偶遇高人之事雖然稀少,但卻也不是沒可能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明明誰也不知道那道人的存在,自己大可以裝傻到底,最終卻還是選擇說了出來。
“如此高人,可惜無心社稷。”王行之又拿起卷紙細細瀏覽了一遍,“不錯,李文柏,你雖是得高人指點,但能引為己用已是不易,當得起本官一聲稱贊。”
趙成義也是連連點頭,看向李文柏的目光中更添了幾分痛惜,這麼好的苗子啊!怎麼就被賀青那個武夫給搶先了,廣陵府到底是幹什麼吃的!
這次回去後定要將此事報給老師,如此人才,如果養歪了可就是禍亂朝綱的心腹大患!
“哈哈,好樣的!”賀飛宇大笑著一躍而起,大掌揮舞著拍向李文柏後背,“有一說一,不愧是我賀飛宇的兄弟!”
李文柏被拍得一個踉蹌,沐浴著兩位長輩截然不同的視線深覺吃不消,而一邊的趙旭之早已呆在原地,腦袋卡住再動不了。
“咳咳。”王行之輕咳兩聲,見賀飛宇忙不疊地又竄回座位上連連賠笑,才止住到嘴邊的呵斥,輕輕敲了敲桌面,“既如此,李文柏,你確實有做本官學生的資格,今日便入學吧。”
許了李文柏,自然就沒趙旭之的份了,趙成義嘴中苦澀,但想到自家兒子做的事又怎麼都辯解不出口,只得拱手告退:“下官拜服,只求王大人寬宏大量。”
有了李文柏的對比,趙旭之也受了他那滿身混不吝的氣場,不好意思地挪挪嘴:“王大人,本少...不是,我錯了。”
“知錯能改,倒也沒有病入膏肓。”王行之的表情溫和下來,“趙大人,束脩留下吧,這個學生我王行之收了。”
趙成義愣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王大人,名額...”
“名額給你兒子,不明白麼?”王行之有些不耐煩了,“李文柏本就有資格入我半山書院,無需佔用那勞什子的名額。”
趙成義眨眨眼,回味出王行之話中的意思後不由大喜:“下官明白了,下官代犬子謝過王大人,還請大人以後嚴加管教!”
趙旭之還沒反應過來,剛想問什麼突覺膝蓋一痛,雙膝不由自主地砸在地磚上,一轉頭就對上了父親那冒著火的雙眸。
“孽子,還不謝師!”趙成義看著呆愣愣的兒子氣不打一處來。
“啊?”趙旭之茫然眨眼,抬頭望上王行之凜然的面孔渾身一抖,脫口而出,“學生謝過先生!”
“行了,下去吧。”王行之顯然不願意再廢話下去,“明日早課,遲到的話就無需再來了。”
趙成義鄭重施禮,而後捏著趙旭之的耳朵將人活生生拖了出去。
直到趙家父子從視線中消失,李文柏才重新找回自己的聲音:“王大人,為何...?”
不是說半山書院入學的時期早就過了嗎?不然自己大可試試直接考進去,何必費這麼大心思走後門?
賀飛宇摸摸頭,也是茫然不解的模樣。
王行之簡直快被這倆對文官系統一竅不通的家夥氣笑了:“人家利用身份塞進來是自恃出身不懼沒有前途,只需混個功名便可,根本不在乎此種汙點,李文柏,你憑什麼不在乎?憑他賀青能把你安排進軍營做個文書嗎?!他賀青是不是老糊塗了,竟跟著兩個不懂事的小輩瞎胡鬧!”
文官晉升向來最重出身,世家大族優於寒門子弟、進士及第優於同進士及第、進士科優於明經科、明經科優於明法等科、舉人出身又優於監生出身,最後,有個名滿天下的老師更是傲視群雄。
“你託關系混個監生的名頭倒沒什麼,事急從權,但你若真交了這束脩坐實背靠賀家進入半山書院,這出身的汙點就會跟你一輩子!”想起這麼個好苗子差點就被毀在自己手上,王行之是後怕不已,“知道嗎,要不是趙旭之跳出來跟你搶這個名額,本官根本就不會考試,等你從此地出去就算真能高中進士,這輩子政績再如何耀眼,做到個府尹刺史就頂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