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他釋然了。
“天下烏鴉一般黑。混完一天是一天。”
他嘗試用這個說法來說服自己——但他很難說服自己,因為伍德小少爺是他人生中,第一個讓他站上法庭辯護席,穿上裙子的人。
也是第一個。
“不要跪。”
第一個說出這句話的人。
就在他深思熟慮時,時間已經悄悄溜走了。
錶盤的指標即將推向正午十二點。
……
……
牢房裡,伍德從來都不是個坐以待斃的人。
他從達里歐的裙子裡偷來了兩把小刀,要用它們鑿開結實的銅鎖。
一開始,伍德先生怕驚動獄卒,不敢下重手。
後來他大呼小叫,喊著要上廁所,結果壓根就沒人應他,伍德先生一番試探之後,這才發覺,鎮子的司法機關已經爛到了骨頭裡,在安息日連獄卒都懶得站崗。
在他倒騰了大半個小時之後,弄得自己滿頭是汗,銅鎖的鎖芯劃出百餘道粗糲的白痕,稍稍有斷裂的跡象。
他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伍德這副被酒色掏空的羸弱身體實在是太無能了。
他必須休息一會,從大臂和腰肢傳來的痠痛感幾乎讓他無法呼吸,疼得能吐出來。
儘管這是在與時間搶命,伍德也得休息一會,哪怕他的精神再強悍,也被死死限制在了這具弱不禁風的肉身之中。
他決定休息半分鐘,就半分鐘,不能再多一秒。
他平躺在燥熱的地板上,儘量讓脊椎和腰部的肌肉得到舒展,望著漆黑的天花板,聽著不遠處,喧鬧如狂歡節日的刑場。
他感覺自己的內心無比平靜。
說實話,他並不後悔。
要是死在這裡了,那隻能說明他還不夠強。
肉身不夠強大,連一把鎖都弄不開。
精神也不夠強大,鬥不過這些披著人皮的狼。
是技不如人,甘拜下風。
如果可以再選一次,他也會這麼做。
毫不猶豫,沒有他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