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換成婁危渾身僵硬了。原本一直顯得雲淡風輕,氣定神閑,此刻手停留在祝聞祈後頸處,動也不是,停也不是,只覺懷中之人體溫比尋常人還要低一些。
院內重歸一片寂靜當中。
良久過後,祝聞祈才聽見頭頂傳來一道聲音:“若是我沒追過來呢?你就要這麼躲一輩子?”
這種距離下,祝聞祈甚至能感受到婁危在輕微震動的咽喉。他沒說話,只是將頭埋得更低了些,理不直氣也壯地開口:“本來沒想躲,但你都把林沐同扔到石坑裡去了,為了生命安全著想,我躲兩天不也正常?”
“生命安全?”又一聲輕笑從頭頂傳來,婁危掰起祝聞祈的下巴,盯著一字一句道:“剛才唇齒相抵時,師尊有喘不過來氣麼?”
祝聞祈臉“噌”一下全紅了,連耳尖都染上一層極不明顯地緋紅:“閉嘴!”
婁危置若罔聞,粗糙指腹在祝聞祈微微發腫的唇角來回摩挲,低聲開口:“為什麼?”
還有臉問!
祝聞祈幾欲張口,又發覺這是個損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只好把話全部咽回肚子裡,松開婁危的手借力起身,拿起桌上的茶盞噸噸噸喝了好幾口茶水。
微風從庭院中穿過,他這才感覺臉上的燥熱下去了些。
“林沐同和林開霽他們呢?”祝聞祈試圖轉移話題。
“還在青巖鎮。”
躺椅上只剩婁危一人,他懶懶散散地躺在上面,目光卻始終緊緊跟隨著祝聞祈,就好像生怕人會當著他面跑掉似的。
祝聞祈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卻還是硬著頭皮開口道:“我這幾天想了想,當初那場大火中可能不止你一人逃了出去。縱火之人和現在懸賞追殺你的,也可能不是同一批。”
“嗯。”婁危神色不明,只是繼續看著他。
“幾年前比武大會上出現的那隻魔物,後來被證實是有人在背後搗鬼,是將各地的魔物以某種方式全部雜交在一起才融合出的那隻怪物。後來我們又在合歡宗後山,也就是魔物的巢xue中發現了那縷雪綢——”
“直至前幾天,雪綢又再次出現在金羽閣附近。”祝聞祈一口氣說了一大段,最後下了結論,“所以是當初和你一起逃出去的那批人。他們先派金羽閣去追殺,然後又在比武大會試圖打個措手不及,如今仍舊不肯放棄,如果不是有巨大的利益驅使,不可能這麼多年一直死死咬著你不放。”
婁危站起身來,輕聲道:“是。”
祝聞祈說著說著,眉頭緊鎖起來:“他們一開始並不知道你會誤打誤撞進入玄霜派,更不知道你在這方面天賦異稟……若是退回到凡人身前,婁家是做綢緞生意的,因此富甲一方,可又為什麼要縱火去燒?”
若是為了劫去現成的金銀財寶,何必如此大動幹戈?若是一個不小心,便可能將所有東西都付之一炬,得不償失。
腦海中彷彿有什麼一閃而過,祝聞祈猛地抬起頭,目光灼灼:“是雪綢?”
雪綢生意做得極好,靠著雪綢,除了能獲得大量金銀之外,還能搭上各種達官顯貴的關系——順著絲絲縷縷一路蜿蜒而上,進入巍峨森嚴的皇城之中,權,勢,錢應有盡有。
婁危只是定定注視著他,半晌才開口,語氣不明:“是,也不全是。”
他半垂著眼,半數情緒掩藏在眼底,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如銀月光流淌而下,照得他周身都模模糊糊起來,連神色都看不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