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家,他已經很久沒回去過了。
做出決定沒有浪費多少時間,陸昭陽盯著自己握著鋼筆的手,猶豫甚至沒有超過半秒,就應下了父親的要求。
聯防署和財團之間的關系,陸昭陽也模模糊糊知道一點。父親陸淮始終有意把他往這條路上引,所以這次回來陸昭陽也是做了準備,猜測父親不會這麼簡單的就讓他得到答案,少說半晚上令人頭痛的辯論賽估計在所難免。
可是他這次還能和少年時的自己一樣,義正詞嚴地反駁自己父親那一套灰色理論嗎?
不清楚,不知道。
踏入家門的前一刻,陸昭陽都還在想這件事。
大概很難吧……陸昭陽看著玻璃上映出的倒影,輪廓氣質都變得成熟太多,他略有些嘲諷的想,少年時總說聯防署不夠幹淨,自己現在難道就好到哪裡去了嗎?
沒有吧。
早就不夠清白了。
說的那麼冠冕堂皇,不還是被私心折磨到發瘋,不惜用了特權空降去了管理局?
很矛盾的一點,現在的陸昭陽依然可以共情年少時的自己,但非要說的話,他也確實沒有生出過後悔的心思。
陸昭陽很清楚,很清醒,再冷靜不過地想,只要晏秋還在下城區幫忙處理那個巨大的爛攤子,自己遲早也是要跟著一起下這趟渾水的。
他不能保證自己是個合格的靠山,但至少要確保自己這邊不會給她增加多餘的麻煩。
陸昭陽難得回家一次,看見的卻是父親和顏悅色的臉。
“以為我會和你借機會開個會?”陸淮對他挑挑眉,一張小桌旁邊拉出來兩張桌子,擺著的是幾樣家常菜,父親的好手藝,不過他成為聯防署的總指揮後就沒再有機會下廚了,這樣久違又令人懷唸的溫情畫面反而讓陸昭陽生出幾分疑心,他坐下來的時候,甚至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環。
p值穩定,親生父親沒有被汙染物奪舍。
陸淮看著他不掩飾的動作,哭笑不得:“我在你眼裡就是這麼個不做人的親爹?給兒子做頓飯都是異常形態?”
“職業病罷了,”陸昭陽將目光放在桌面上,輕描淡寫地準備略過這個話題,“您別太在意。”
“哦,職業病……”陸淮也不反駁,只靜靜打量著兒子的臉,忽然冷不丁開口道,“所以你在管理局看上的,應該是個監察官?”
陸昭陽沒說話,但一口水猝不及防嗆了一半,發出一連串悶悶的咳,急得臉都漲紅了。
“也別問我為什麼問這個,”陸淮慢悠悠地傾過身子,夾了兩口菜放在兒子的碗裡,平靜道:“你啊,自小到大就是個死心的木頭腦袋,現在忽然拐了個彎,只能是你這課歪脖子樹找到光了,硬擰著身子也要過去。”
陸昭陽依舊不語,只一味目光遊移,低聲悶咳。
“聯防署的那點事情呢,管理局的陸處長我自然是要盯著防著的,但我兒子要是‘不小心’進了我的書房看了點什麼,那也是無法避免的情況。”陸淮給了個頭,見桌子對面的小子慢慢順過氣,也願意抬頭認真看著自己這個親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