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凜好生安撫了她一番,又說了些自己日後光宗耀祖之類的話,方小心地問:“娘,我二十九出發,二十八那天,您能不能帶著我去大慈恩寺燒炷香?”
羅夫人哭聲一滯。
二十八?
那不就是羅氏陪著國公府、歐陽家去相看的日子?
臭小子!竟然還在惦記著沈濯!
“你,你趁早給我死了這份心!”羅夫人傷心變成怒,一把摔開朱凜。
朱閔和朱冽面面相覷,不知該怎麼勸才好。
朱凜已經瘦了一圈兒,哀哀地看著母親,輪廓逐漸分明的臉上,一雙眼睛裡,滿滿都是祈求。
羅夫人憤怒地扭開臉,不看他。
朱凜扶著床榻邊緣,緩緩地跪了下去:“娘……門蔭入仕,六年考績都是良,才能回京。那時候……那時候表妹一定已經嫁人了,說不定已為人母。這一回,只怕,會是兒子這輩子最後一次見她了……”
自己這個憊懶不要臉的兒子,什麼時候這樣做小伏低過?
什麼時候,這樣傷心欲絕過?
羅夫人幾乎要動搖了——
要不然,把沈濯給他娶回來罷?大不了,自家閤家子躲出京去……
“娘,爹爹跟我說過了。咱們家當年得罪了貴人,是人家的眼中釘肉中刺。這一回能不能翻身,全看我是不是能不黨不爭、獨善其身。我跟表妹……無論如何都不可能……”
朱凜的聲音由哀慼,到木然。
“我只想,見她最後一面。娘……求求你……”
羅夫人心如刀割。
轉過身來,點頭,淚水滾珠一般:“好。娘帶你去。”
朱閔使個眼色,令女兒趕緊扶了她哥哥回去,嘆口氣,岔開話題:“這個去處是我跟沈信言商量來的。沈信芳要外放,正好讓凜兒跟著他。兩個人的脾氣性格都還算相投,中間又有沈信言墊上的話,兒子必會平安無事。”
羅夫人哪裡敢再提起沈濯,倒在丈夫肩頭,借題發揮,又哭了起來:“他自幼何曾離開過我一天?嬌生慣養這麼些年,西北那風沙,他哪兒受得了?他性子又不好,可到了那兒,誰認識他是誰?敢亂來,說打可就能打他個半死……”
眼看著妻子越想越偏,朱閔哭笑不得:“難道我不給他配親兵的?爹爹那些老親衛們,留在家裡生蛆麼?一個個地嗷嗷叫著尋我,我敢說一句不讓去,簡直就要跟我拼命了。何況凜兒在國子監到底是什麼人緣兒,你不知道麼?你怕什麼!”
羅夫人尋思一回,略略放了心,再想起兒子對沈濯的心思,嘆口氣,道:“七娘也說想讓我帶著孩子們攙和一下大慈恩寺的事情,那我就回信應了她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