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且息怒,我和你去問他一聲。果然有書,就打死了,我也甘心;假若無書,卻不枉殺了奴奴也?”那怪聞言,不容分說,輪開一隻簸箕大小的藍靛手,抓住那金枝玉葉的發萬根,把公主揪上前,在地下,執著鋼刀,卻來審沙悟淨,咄的一聲道:“沙和尚!你兩個輒敢擅打上我們門來,可是這女子有書到他那國,國王教你們來的?”
沙悟淨已捆在那裡,見黃袍怪兇惡之甚,把公主打倒在地,持刀要殺。
他心中暗想道:“分明有書去,救了我師父,此是莫大之恩。我若一口說出,他就把公主殺了,此卻不是恩將仇報?罷罷罷!想老沙跟我師父一場,也沒寸功報效,今日已此被縛,就將此性命與師父報了恩罷。”
便大聲喝道:“那妖怪不要無禮!他有甚麼書來,你這等枉他,要害他性命!我們來此問你要公主,有個緣故,只因你把我師父捉在洞中,我師父曾看見公主的模樣動靜。及至寶象國,倒換關文,那皇帝將公主畫影圖形,前後訪問,因將公主的形影,問我師父沿途可曾看見,我師父遂將公主說起,他故知是他兒女,賜了我等禦酒,教我們來拿你,要他公主還宮。此情是實,何嘗有甚書信?你要殺就殺了我老沙,不可枉害平人,大虧天理!”
百花公主哭得傷心,黃袍怪心裡不忍,又聽到沙和尚這麼說,神色也緩和了下來,柔聲道:“娘子,是我錯怪了你,你起來吧,我也不該那樣想你,也不該對你那樣說話。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帶了書信回去,就算是隻報個平安,你父王思念心切,哪有不派人來找你回去的?哎,算了,不說了,也許是我們的緣分到頭了吧?要不然,唐僧在黑松林裡為什麼不直走西方路,偏偏要跑到我洞裡來?”
黃袍怪扶起百花公主,拿過公主的羅帕給她輕輕擦拭眼淚。
兩人坐下了,黃袍怪吩咐小妖們好好準備酒菜上來。酒菜來了,兩人坐著一起吃飯喝酒。喝得有些醉了,黃袍怪拉過百花公主的手,放在手心裡著,輕聲道:“娘子,你在家裡好好照看兩個孩兒,我要到父王那裡去認親。我抓了沙和尚關在洞裡,你不要放了他。”
“你要去認什麼親?”
“認你父王呀!你是他女兒,我是他駙馬,他是我丈人。現在他知道我們的事了,我怎麼能不去認他?禮節倫常不能有失嘛!”
“你去不得啊!”
“怎麼去不得?”
“我父王不是馬背上得來的江山,他是祖宗遺留的社稷,從出生到登基,城門也沒有出過,更沒有經歷過兇險。你這樣的相貌,會嚇著了他的,還不如不去的好。”
“沒事!”黃袍怪笑道,“我變一個俊俏的去就是了。”
“你現在就變給我先看看,我滿意了,同意才能去!”
黃袍怪笑呵呵地站起來,把身子一搖,就變做一個俊俏之人,真個生得:形容典雅,體段崢嶸。言語多官樣,行藏正妙齡。才如子建成詩易,貌似潘安擲果輕。
頭上戴一頂鵲尾冠,烏雲斂伏;身上穿一件玉羅褶,廣袖飄迎。足下烏靴花摺,腰間鸞帶光明。豐神真是奇男子,聳壑軒昂美俊英。
公主見了,十分歡喜,喜的不是十三年的呵護備至,而是眼前皮囊的俊俏模樣。
她愛的不過是一具皮囊,這具皮囊讓她臉上有光,讓她不落人前。
“娘子,變得好麼?”黃袍怪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