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真有些不可置信,這知州大人明顯沒有認真過問他的意思。
嶸州城裡最大的一個官爺都親自來此發話了,堂內再無人敢不從,兩兄妹就這樣被有驚無險地放了出去。
孫俏揉著痠痛不已的膝蓋,一路在孫孟璋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臭蛋的小短腿亦步亦趨地跟在孫俏腳邊,“咿咿”叫著,似是在安慰。
堂內,劉鞍和龐真一個知州一個通判,此時均是望著那兩兄妹的背影。
還是龐真先回過神,有些不明所以地問他道:“不知大人這是何意?”
劉鞍又想起之前那人的交代,只道:“我記得這孫孟璋幾年前院試成績斐然,明年若是正常發揮,有很大可能中舉,未來的成就不是你我能預料的。”
龐真是一年前右遷來嶸州城的,所以並沒有特別關注這些,只隱約聽人提到孫家大哥是位正經秀才,被劉鞍這一提醒才恍然大悟。
但他當官一向公正嚴明,“但這坊間……”
“整個嶸州城的怪談還少麼,”劉鞍瞥了他一眼,“無稽之談你也較真?”
難怪這龐真年紀比他將近大一輪才堪堪坐到這通判之位,說到底還是嫩了點,處事不夠圓滑,也沒傍上棵大樹乘涼。不出意外,他這輩子頂多也就在通判這個從五品官上直到告老還鄉了。
樓崢褪下身上黑袍,一身白衣襯得他身形頎長,黑發如墨,光看那背影便恍若畫中仙人。
他開啟窗,盯著對面那家最近已經修繕完好的客棧。他在想,他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向她表明身份。夢裡那個人的警告像一句揮之不去的詛咒,他不敢賭,因為所押之物他承受不起。
自他醒後,驚覺自己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時代,徹底變成了另一個人,那個人一生的記憶如烙印深深刻在腦海,連帶他自己的記憶。他一再迷茫,自己到底是誰,是他自己還是另一個人。
他曾在書上看見一種說法,那就是如果一個人的記憶複制到另一個軀體的腦海裡,那是不是就說明他獲得了新生,這個結論最終似乎也沒有得到明確的答案。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這具身體裡屬於原身的記憶依舊清晰無比,甚至比他自己的都要鮮明。他有些害怕,怕自己忘了獨屬於他的那份記憶,因為最近他發現時間越久,他自己的記憶越發模糊,反倒是原身的那些經歷每晚不斷在他夢裡重複出現。
大火中的宮殿,滿地的鮮血,女人的哭泣,還有一個白衣男人在他眉心點上的東西,徹骨寒冷且刺痛。
一道聲音不斷提醒著他該做之事究竟是什麼。
他是樓崢但又好像不再是了。
他可以忘記很多事很多人,反正那些回憶也不怎麼美好,那些人也不值得他留戀。但他不能忘記那個他上輩子唯一深愛過的女人,他曾灰暗了整整十八年的生活因她的出現才開始漸漸變得鮮活。
自來到這裡,他每天睜眼第一件事就是回憶曾與她的點點滴滴,閉眼想著她入眠,他不容許自己忘掉她。
既然得以重獲新生,他就不會再放手。
所以他會更快,更快完成原身留下的執念和仇恨,只為早日與她相認。即使到那時,他也許再不是以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