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音剛落,樓崢的神情突然一怔,他依舊撐著身子,只是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平靜美麗的臉。
“別這樣看我,”孫俏輕輕拍了拍他已經恢複白皙的臉蛋,“六歲那年,我被他們帶回家時,就在心裡暗暗發誓,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好好聽他們的話……包括這次他們的反對。”
得到了答案,樓崢也似乎撐得累了,他往旁邊一側,光溜溜的身子緊挨著她側躺著,一手攬住她纖細而緊致的腰身,聽她漸漸說起了那些他們交往半年他都還不知道的事,那是她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在我她的記憶中,孤兒院裡所有的顏色永遠都是灰濛濛的。那時的孤兒院遠沒有近些年這麼好,經常吃不飽,我也總被大些的孩子欺負。別看我現在這個樣子,其實那時候我有嚴重的語言障礙,五六歲都還說不好話。”
每次阿姨通知他們有人要來領養時,她都會努力練習說話,雖然不斷被周圍的孩子嘲笑,但她還是拼了命的去練,可每次她的表現都不盡人意,那時候的她很害怕,她怕她會一直呆在那裡,呆到死。好在她身體沒什麼大問題,結巴也不是天生的,前來領養的人確定她那毛病有希望恢複以後,就辦了手續將她帶走。
“我終於離開那個地方,有了一個家,可以吃飽飯、穿上新衣服,再也沒有人會欺負我,也不用撿別人剩下的。”
時隔二十年,孫俏回憶起童年那段經歷還是覺得喉嚨發堵,就連這些年偶爾夢回孤兒院,她都會感到害怕。
她語氣越是平靜,樓崢越是難受,攬她腰的手也越來越緊,他理解她的那種痛苦甚至絕望,因為他直到現在都還只是個沒人要的孤兒,被人或同情或瞧不起的孤兒……
“你為什麼一直都沒跟我說……”他聲音悶悶的,帶著濃重的鼻音。
“看吧,我就知道你會難過,”孫俏雙手環住他的脖子,反而笑著安慰他,“你和我在一起時,我只想讓你和我自己開心,你心髒不好,不該有這麼多負面情緒。”
若是平時孫俏這麼主動碰他,他肯定會高興很久,但現在他卻怎麼都開心不起來。
“真的不能在一起嗎?”他有些恍惚地問道,但答案顯而易見。
“從小到大,我走的每一步都被他們精心安排,就連未來的結婚物件……”
這件事,她也是前些天才知道的,只是頭一次這麼地生氣,她那養母是個跋扈性子,逼急了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就算不為報恩,她也不想惹怒她。
樓崢心中陣陣絞痛,他的世界彷彿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孫俏見他狀態不對,趕緊往床沿挪去,翻找床頭櫃裡常替他備著的藥,逼著他服下。
樓崢吃完藥,看著她手中的藥瓶子,眼中有過恨意。
自從遇見孫俏,他從沒有這麼厭恨過自己這具脆弱不堪的身體,社會地位和金錢名利他可以透過自己的雙手和頭腦去掙得,但這具身體卻依舊跟個廢物一樣,怎麼努力都無濟於事。
孫俏怕他想不開,連忙安撫道:“你還年輕,以後一定會遇到比我更好的人,現在醫學水平進步這麼快,也許再等個五年十年的,你這病的手術風險就沒那麼大了。”
樓崢一動不動盯著她美麗的眼睛,語速很慢:“比你好的人可能有很多,但是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孫俏聽著這突如其來的表白,心漏了一拍,但最終她還是狠下心腸,“什麼時候你也學會那些花言巧語了?”
不待他回答,她放下手中的白色藥瓶子,繼續說道:“你有沒有想過,等我40歲的時候,你才32歲,正是人生中的黃金時段,而我已經漸漸走向衰老,你覺得你自己還會喜歡那時候的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