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時,這艘烏蓬小船才驟然變成了凡物,迅速裂解。
那些被兩道曠世力量擠壓成劍的淤泥爛物輕易的切入了船體之中,烏蓬小船裂成無數片,露出內里老人的身影。
老人站了起來。
他站在河底,汙泥和河水不能近身,他的身體周圍還依舊懸浮著那六片甲片,只是這六片甲片的色澤卻已經黯淡了許多,而且甲片上出現了一些新的鏽跡。
這名老人的面容變得極為凝重,他的身體震了三震,然後迅速往後退去。
他的身體每一次震盪,都有一些黑色的霧氣從他的身體裡震盪出來。
“入聖境,宣威大將軍祁儒山,應該是五部邊軍之中戰力最高的人物,但在他一擊之下,卻也只能暫避鋒芒。何修行的這名弟子,真是已經超過了何修行當年剛剛成為南天三聖時。”
建康城中有一座觀秋臺,這座石臺建在一座小山半山,前面正好有一條澗流,周遭都是已經生長了數百年的楓樹,到了秋日,楓樹皆紅,落葉漂浮於清澈的溪水之中,美不勝收。此時這觀秋臺上,凝立著一名白衣老者和一名青衫年輕人。
這名白衣老者一襲白色的素衫,面容清癯,鬚髮皆白,看上去說不出的仙氣,只是此刻他偏偏渾身酒氣,右手還提著一個比尋常人頭顱還大的酒葫蘆。
他身旁的這名青衫年輕人卻是標準讀書人的打扮,一臉的凝重。
他對這名白衣老者顯然極為尊敬,只是卻不太認同剛剛的話語,忍不住輕聲道:“祁大將軍主攻殺伐,斷星連殺術是我朝最兇猛的真元殺伐手段,這般距離太遠,何修行這名弟子或是取巧,不能說祁大將軍戰力不如。”
“勝就是勝,敗就是敗,他早知祁儒山在那條船上,又能隔著這樣的距離出手,便說明他有足夠手段。”白衣老者微微一笑,道:“做人不能不擇手段,但你要記得,修行者戰鬥,卻是要不擇手段,物盡其用。”
這名青衫年輕人覺得有理,點了點頭,眉頭卻是微微皺起,“觀他的身法,是天衍宮的踏星神術,這是過往五百年中最快的遁法,他要是逃,根本無人追得上他,只是在建康城中纏鬥,以魔宗和皇太后的手段,卻自然有限制他的方法。他為何要這般行險?”
“你應該明白,殺人是最無聊的事情,尤其對於那些舉手投足可以輕易殺死許多人的強者而言…殺人猶如捏死螞蟻,你捏死螞蟻,有什麼快樂的?”
白衣老人抬頭灌了一口酒,有些滿足道:“他之行事,自然是為了表明態度,為了讓天下人看清劍閣之意。皇帝和皇太后興師動眾的派無數人來殺他,是想讓南朝人看到劍閣中人殺人如麻,坐實劍閣殘暴之名,到時對付劍閣餘孽和林意便名正言順。但他不避,反而順勢而殺,便是要讓這些南朝修行者和修行宗門看清,不管他們抱著何種崇高目的而來,不管他們如何不惜命,但他們的命甚至還不如曾經的南朝大敵魔宗的命來得貴重。”
青衫年輕人有些失神,道:“您已經看得如此清楚,為何不做些什麼,他如此行事,將來南朝……”
“帝王家事,庶民為何憂之?更何況我原本就是避世之人,看得高興便喝些酒,看得不高興,也喝些酒,僅此而已。這王朝分分合合,代代自有沈約、何修行這種能人驅之,至於所謂的至亂而百姓苦,那更是徒勞擔憂。千百年來,平了這亂就有那亂,何有盡頭?”
白衣老人淡然笑道:“而且帝王將相,豈有千秋萬世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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