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最為棘手的。
水波蕩漾,一個個濕漉漉的暗影從船後爬上去, 一身黑衣, 青面獠牙的面具, 像極了夜裡的水鬼。他們之間全靠默契, 一點交流都沒有,沉默著用力捂住兵卒的嘴,再從腰後抽出鋒利的匕首割斷喉管, 將屍體拖入水裡, 不一會兒再冒出,周而複始。
將船後的兵卒解決得差不多了,領頭的暗影將人分成兩撥, 一隊跟著他潛到太子李承乾的船艙。此時已是半夜,房間內的燈盞早就熄滅了,床|上傳來悠長的呼吸聲。暗影的腳步很輕,輕到如同鬼魅,只有地上的蜿蜒水跡證明瞭這是一個人,他手裡的匕首發出微微的亮光,猛地朝被子上一捅。
“呃……”
棉被破開,原本沉睡著的人反手握著長劍,將暗影紮了個對穿。他從床上一躍而起,將劍上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聲音就喪命於此的人一腳踢開,黑暗裡,只能看見那把長劍透出寒光,其餘的暗影察覺不對,立馬轉身撤退,誰知後面已經有官兵手握火把,將門堵了個嚴實。
“果然如太子殿下所料。”俞修手裡的長劍還淌著血,眉目清朗,眼神幽深的盯著這一行人,“將人統統拿下,如有反抗,一律格殺。”
早在船行至山陽時,太子殿下就建議二人兵分兩路,他繼續隨著樓船由運河下揚州,而太子殿下則是坐馬車走旱路,還記得自己當初還據理力爭了許久,最後被太子殿下清清淺淺的一番話給擊敗。
“揚州是僅次於長安的州市,雖然說並非是重兵把守,但是也不至於被一窩賊匪橫行無忌至今還搶了貢品。”李承乾喝了一口茶水,輕輕笑了笑,“指不定是官匪勾結……”
“殿下。”俞修駭了一跳,抬眼看他。
“我是說指不定。”李承乾放下茶盞,“是真是假,還得查明瞭會知道。只不過水上畢竟是他們的天下,如果我由陸路進城說不定要安全點,難道俞郎中要將本宮置於危險之中嗎?”
俞修低頭,回道:“臣不敢。”
李承乾滿意的點點頭,略一沉吟,“在此期間,還得麻煩俞郎中一件小事。”
“殿下但請吩咐。”
“我不在期間,還請俞郎中對外宣稱你我都在一條船上,咱們演一場好戲,說不定還能有些意外收獲呢。”
如今看來,的確有‘意外收獲’,如果不是太子殿下堅持走陸路,現在事情就沒那麼簡單的,若是太子受刺,他的小命也難保了,甚至還會牽連族人……
想到這裡,俞修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他盯著僅剩下的幾個被捆住的暗影,冷聲道:“拖下去,審!無論用的什麼方法,都要給我從他們的嘴裡撬出東西來!”
山陽某縣,一輛車馬在官道上緩行,也不知道這車裡頭坐的是什麼富貴人家,隨行的竟然有二十來個護衛,個個魁梧壯碩,兇悍之氣撲面而來,衣袍間掛著一個長布包,硬鼓鼓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這地方偏僻,幾乎不見行人,偶爾遇見的基本上都是趕路的商隊,聽著口音,竟是南地北地的都有。商隊大多有五十來號人,按理說也算是可以橫行一路,但是遇見了這隊車馬竟都紛紛避讓,似乎頗為顧忌。
商隊裡頭第一次走商的新僕手肘撞了撞旁邊人的腰,小聲問道。“這些人有什麼門道?為什麼咱得給人讓路?”
那人拿起水囊喝了一口,撿了小棍偷偷指了指護衛們腰間的布包,道:“看見了沒。”
“看見了,有什麼奇怪的?”趕車的還是個小孩,哪怕有二十多個人,但也實在犯不著這麼小心吧?
那人側頭瞧了他一眼,收回小棍,在地上畫了畫,指著圖案道:“那個形狀,是刀!我一兄弟投軍時我見過一眼,大刀銳利,拔一根頭發往上頭一吹,斷成兩截,如果拿起來往你小子這兒一劃!”他猛地將小棍紮在健僕胯間,嘿嘿一笑,“傳宗接代的本事就沒有咯。”
新僕下意識兩腿並攏,神色僵硬,看他們的眼神也充滿了畏懼,心裡一個勁兒的後怕,終於不敢再問。
即便小璟一路揚鞭,距離揚州還有好幾天的路程,越往南走,商隊越多,口音也逐漸統一,嗓音低柔得像天氣一樣,和風細雨的。啟程之前,小璟就將馬車內收拾得十分舒適,不僅車底鋪了毛毯,甚至還放著兩個靠墊,角落裡有小櫃,中間有個案幾,像馬紮一樣可以合攏收起。
李承乾如果倦了能小憩一會,無聊了還有書看,餓了只能稍微將就一下,途中停留時買的面餅在火上烤一會兒,外頭焦酥,撕開後裡面冒著熱氣,裹了油汪汪的野雞肉塞|入口中,倒也算是美味。
跟隨在身邊的護衛都是皇家護衛,出自三衛之一,不僅身份高,武功也不差,而趕車的小璟更是眾人之間隱藏的高手,雖然被充作車夫,但沒人小瞧他,單憑他小小年紀就能跟在太子在身邊這一點就無人膽敢輕視。
沿途雖然走的是官道,但畢竟商隊多,在山匪強盜眼裡那是一批批的肥羊,冒險一次三年吃飽,不知死活攔路打劫的自然不少,李承乾也碰過幾次,但畢竟都是烏合之眾,就跟送上來給他們松筋骨的一樣,小璟輕輕鬆鬆都能連著斬殺三人。
再往前就是一處連線山陽和揚州的要道,前面設有驛站,但凡軍務緊急報告、諸州要事和賀折等等身有憑證之人才能在此入住。李承乾雖然都不屬於這其中任何一樣,但畢竟他的身份特殊,這驛站他自然住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