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記事起,他每天都要學很多東西。
每到朔望,他的老師就會把所有學生集中起來,考較一番。
什麼叫考較?不僅要考,還要比較。
他不僅要學會,還要學得比別人好才行。
每次考較武藝,評級最高的孩子,會得到一種特別的獎勵。
他會被帶到一間四面都是紙牆的房間,由一位須發潔白的老紋身師紋身。
紋身是由人體為載體所展現的藝術。
要完成這樣一件藝術,不僅需要技藝精湛的紋身師,還需要完美的人體作為載體,此外,還需要很久的時間,以及忍耐。
為了展現出最完美最傳神的水紋和雲紋,要從載體年齡很小時開始。
有幸被選中的孩子們,全是不同於其他同齡孩子的。
他們懂得忍耐,也更瞭解榮譽是什麼。
與榮譽相比,紋身所帶來的疼痛,似乎都轉變成了一種另類的刺激。
到了易弦十三四歲時,要開始紋龍的鱗片了。
這時就不僅要用細針和彩墨,還要用到刀。
紋身師所用的刀片,是一片很美的貝殼磨成的。
據說,那是一種能産出大珠的海蚌的殼。刀子是月牙形,像一片大魚鱗,在光線下有非常美麗的珠光,這光澤比易弦見過的任何大珍珠還要美。
可這把刀的刀口卻很鈍,每落一刀,要反複幾下,才能劃破肉皮。
不像他那時開始練的刀,薄而鋒利,像一片柳葉,像一片冰,有時太過用力,就會割破自己,等血順著胳膊流出來,浸濕了衣服,才會發現,才覺得疼。
面板被這貝殼刀割破後,就會短暫地發炎。之後,面板癒合,就形成一個弧形的傷疤,再在這傷疤上紋上龍鱗,看起來就和真的鱗甲無異。
易弦和何田一同生活了很久,她都沒發現他身上的紋身。
她也一直沒有懷疑他的性別。
有一次,他醒遲了,沒來得及用刀片整理須發,她盯著他的嘴唇看了好久,兩條小眉毛皺著。
他想,“哈,這下好了,終於露餡了!”“呼,從此之後不用坐在馬桶上小便或者以奇怪的姿勢半蹲著對準馬桶了!”“也不用每天趁著你沒醒爬起來整理儀容了,哈,這可輕鬆了……”
沒想到,何田再開口時,她先是笑了,然後用略帶安慰的語氣說,“我奶奶,也是個毛發比較濃密的美人兒呢!她有一種藥膏,塗在嘴唇和鼻尖之間的地方,就能將那裡的毛發漂白,漂白了之後,毛毛就軟軟的了,腮幫子這裡的也可以,弄好了,臉蛋就會像成熟的桃子一樣,毛絨絨的,可可愛啦!你要不要試一試?”
易弦咬了咬下唇後面的肉,對她微笑了,“不了。謝謝了。我有我自己的處理方法。”
何田抿一抿她紅嘟嘟的小嘴巴,“唔。那好吧……不過,我聽我奶奶說,要是用鑷子把毛拔掉,以後生出的毛會又硬又長又紮……”
大概是他此刻臉色不善,她聰明地低下腦袋不再出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