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開始的自言自語到後期的歇斯底裡,看了無數心理醫生,吃了大把大把的抗抑鬱藥,都沒有效果,最終,自殘行為都無法剋制她的瘋狂念頭。
許柔聽得不勝唏噓,皺著眉道:“我可以理解,但真不值得。”
“道理世人都懂,可她太偏執,進了那個迷宮就出不來了。”他合上眼,神情有些痛苦:“在我懵懂時分,她曾經對我好過,就跟尋常母親對孩子那樣,珍重無比。”
“後來呢?”
後來,她把怨毒和憤恨發洩在他身上,無數次將他關在閣樓黑漆漆的儲物櫃裡,不允許他說話,不允許他哭喊,甚至不允許他喝水。
孩童恐懼到極點的啜泣聲彷彿就在耳邊。
他的頭痛起來,用力壓著太陽xue,這種強迫自己回憶的滋味有些難忍。
外頭的暴風雨已經停歇,然而雲層厚重,掩蓋了月亮的光華,室內沒開燈,能見度很差。
他伸長手,去夠落地燈的開關。
光明回歸,明黃的光線照亮了他的眼,迷茫漸漸褪去,留下的只有掙紮和煎熬。
許柔不忍看到這樣的他,一直以來的印象中,他都是強大而自信的,哪怕再厭世孤戾,也是一身生人勿進的疏離,從沒有過這樣脆弱的時刻。
她難過地別開眼:“我不想聽了,你別說了。”
他恍若未聞,低喃道:“其實我不喜歡黑暗,我的幼年卻幾乎都在黑暗裡度過,你不是好奇為什麼我從不用電梯麼?因為那逼仄狹隘的空間,很容易讓我聯想到那些噩夢般的畫面。”
他閉上眼,嘲弄地勾起唇:“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
一個成年男子,竟然懼怕那麼多在常人眼裡尋常不過的事物。他甚至厭惡照鏡子,看上去是光鮮亮麗的外表,內裡卻卑微陰暗到了極點。
許柔沒說話,細微又不容忽視的疼痛從耳後那塊開始,蔓延至胸口,如呈現龜裂紋路的花瓶,只要拿手輕輕一碰,就全碎了。
良久,她只能一遍一遍地重複:“我覺得你很好。”
他笑起來:“真的?”
她用力點頭。
他收起笑意,淡淡道:“可是我母親卻不覺得,她始終認為我骨血裡有一半屬於那個男人,所以最後她想了個辦法,決定帶我歸去,讓死亡來洗滌我骯髒的靈魂。”
聽到這裡,她倒抽了口氣,無法置信這世上竟會有如此狠心的人,竟然要帶著親骨肉一同赴死。
“可惜了,我沒死成。”他像是想到什麼有趣的事情,手指捂著唇,低低笑出聲來:“每年我母親的忌日,我祭拜完,她都會入我的夢,問我為什麼沒死。”
這神神叨叨的事情從他口中說出來,沒有半分鬼故事的恐懼,只有蒼涼和無奈。
“下次別去了。”她聽得喉嚨苦澀,雙手撐在身後,坐起身來。
“小夜鶯最懂我。”他跟著一同起來,下巴枕到她肩膀上,輕笑一聲:“今年我就不打算去了,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