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卻只是無畏地笑,提酒壺仰頭豪飲,直至酒水濕了衣襟。而後,他望月長嘆一聲,用微醺的語調繼續詠道:“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淩亂。醒時同交歡,醉後各分散。永結無情遊,相期邈雲漢。”
除了李白,還有一個人也被李林甫算計擠兌,患上了心病,正是裴羲嵐的叔叔裴耀卿。他表面看上去無恙,心中卻鬱郁寡歡。轉眼間年末將至,絡緯秋啼,微霜悽悽,一場細雨將長安城澆成了煙灰色。隨著天氣變冷,心病轉成了體病,裴耀卿臥床不起。裴羲嵐常年在叔叔家、藥鋪與大明宮間奔走,只一心盼著叔叔的病早日好起來。
一天晚上,她又夢到了另一個世界的事。
在夢中,太微仙尊回到府中,發現她正伏在案上,面前對著紙張與文房四寶,一副生不如死的殘疾樣,也不多看她一眼,只放下手中文牒:“你可是死了?”
“口貪一時爽,憋死在雞窗。”她一臉悲愴地微笑,痛並快樂著。
“你又呷了哪家好酒,欠了人家字畫?”
“管光的那位神尊。”
“昭華姬?”他輕輕笑了一下,“那沒人救得了你,好生寫罷,否則可是真死了。”
“逸疏,你可知道,近日我的身價漲了。”
他儼然沉思,道:“難怪聽他們說,近日豬肉漲價了。”
“我說的是字畫。”她額上青筋蹦起,擠出一臉故作平靜的笑,“說實在的,我一直覺得夫君的字跡敏如羿射九日落,皎如清光明月凝,夫君身姿之偉岸,真乃孤高聳九天,嵯峨如鬼工。我對夫君的敬服,那是猶如群山萬壑,高聳南鬥淩蒼蒼;我對夫君的愛戴,又如銀河倒掛,飛流直沖三千尺……”
“你有時間想甚多溜須拍馬的廢話,不如用來把字寫好。”
“夫君,你看我都寫瘦了。”
“這不妙,本來你的身價漲了,這下可不又跌了?”
見他嘴角含笑地進入裡間,她差點把案上的硯臺扔出去。總之,他是軟硬不吃,刀槍不入,那麼,也別怪她使出殺手鐧了。她站直了身子,大聲道:“太微仙尊逸疏聽命,速速前來,把這字畫寫了,我便做五個酥餅給你吃!”
逸疏腳步停了一下,沒有回頭,只淡定地說道:“十五個,做三次。”
“十個!兩次!”
“三次。多言勿複論。”
“行,說話算話!”
就這樣,她把欠了人家的字畫活兒盡數丟給逸疏,並將完工作品交給昭華姬。昭華姬道:“羲嵐妹妹,方今仙界嵐、簫、疏、何四家字型,誰不識得,誰沒臨摹過?太微仙尊的疏體法帖在市面上很是時興,不亞於羲嵐妹妹呢。他確實盡力模仿了你,但這筆鋒,懂行情的,一鑒便知。”
她的笑容停滯在臉上:“為人不過夢裡浮生,何必如此計較呢。”
同樣背景的夢,還帶劇情連載的,若說做一次是幻想,做兩次是巧合,那做三次勢必得思索思索了。從夢中醒來,裴羲嵐認真把夢境和現實合二為一思考,確定了幾個事實:第一,子簫其人確實存在,夢裡他是愛上魔女的仙人,現在成了地獄的鬼;第二,邢逸疏這人出現之前,他便在她夢中出現過,名字沒變,身份都是太微仙尊;第三,河泰以前提過“天帝偏袒昭華姬那婆娘”,夢裡也出現了昭華姬;第四,河泰說太微仙尊有家室,也與夢中場景相吻合;第五,兩個夢裡的她,都與太微仙尊是夫妻關系,都叫羲嵐。基於以上種種原因,她推測出來,邢逸疏的正室是羲嵐,後來他變心納妾,把羲嵐逼到而去。但羲嵐與自己到底有什麼關系,尚不能得知。若是前生後世……裴羲嵐打了個哆嗦,這畫面太美,簡直不敢想。
這以後,裴羲嵐連在國子監都集中不了精神,總是胡思亂想。別人拿她與郭子儀開涮,她也習以為常,直到課後有倆同學議論道:
“你可別這樣說,人家裴羲嵐不是不想趕緊成親,而是事在兩難,搖擺不定呢。畢竟還有個黃金候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