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當然,你可是我女兒。你也可以去街上隨便逮個郎君問,他可願意娶一個有幾分姿色的臭酒鬼。”
“呵呵。我一定是撿來的。”
胡笳這個玩意兒,從前長得可不是現在這個模樣。在張騫打通西域之前,它明顯要苗條很多,修長很多。隨著太平盛世的到來,大唐娘兒們逐漸圓潤,詩人口吐珠璣的追捧,令胡笳也變得圓潤短小起來。於是,這個胡人樂器便改了個不大吉利的名兒“哀笳”,以圓滾滾的外表,和圓滾滾的聲音,征服了大唐子民的心。就像圓滾滾的安祿山,就這樣圓滾滾地滾進了李隆基的心。
被天子召見,節度使們都會獻上隆重的賀禮,以表赤子之心。是日庖人進食,樂師奏曲,安祿山入朝送的賀禮是胡女的音樂舞蹈,和一幅于闐畫師繪制的回紇女子起舞圖。畫上彩蝶零碎,花瓣紛飛,女子一身紫袍,發辮楊柳般翩翩搖擺,臉保留了五分胡人女子的異域氣息,另有五分,便是楊玉環之絕色。李隆基看見這幅畫,比看見三座金山還要開心,對安祿山道:“安卿可好?”
安祿山整一個胡服版張飛,說起話來自是響亮:“營州年前大豐收,不負臣對陛下一片碧血丹心。”
“你這話說得真是誇張,營州豐收與否,與你對朕碧血丹心與否,又有何幹系?”
“這其中自然有很大的關系。陛下有所不知,前些日子營州害蟲橫行,每株禾苗上有上百隻蟲子,臣焦頭爛額,想起母親曾多年不育,便向紮犖山祈禱産子,而後不出數月,便有了臣。此次臣效仿母親,焚香時對紮犖山說,若臣不忠於聖人,不竭智盡忠,願蟲吃臣心;若臣不負神靈,則願蟲散。陛下可知,臣此話剛出口,天上漆黑一片,一群紅頭鳥飛到麥田當中,一夜之間把蟲吃得幹幹淨淨。”
這麼一小段話,他說得簡練又栩栩如生,聽得在場群臣忘了接話,李隆基更是眼也不眨,連酒都忘了喝:“此話當真?”
“若有虛言,願鳥食臣五髒六腑。”
楊玉環道:“安祿山,你別動不動就讓蟲啊鳥啊吃你心肺,聽著可真嚇人。”
安祿山站起來,恭恭敬敬地鞠了個躬:“是是,道長說得是。臣此次入宮,還專程為道長帶了一份禮物,還望道長笑納。”得到李隆基的許可後,他擊掌令兩名胡人隨從端上兩盤絳紅大荔枝。楊玉環的眼睛明顯亮了一下。安祿山道:“此乃涪州新産的新鮮荔枝,快馬加鞭,星夜趕到長安,僅耗三日。臣令奴僕摘選鮮紅者,從竹林中擷取一竅,放荔枝於竹節中,以泥封其隙,可保荔枝滋潤。”
李隆基道:“快快拿來。”
隨從將荔枝端上去,李隆基立即親手為楊玉環剝荔枝。楊玉環才吃一口,便大贊美味,說在家鄉也不曾吃過這麼好吃的荔枝。李隆基道:“既然你如此喜歡,以後便讓安卿負責為你送荔枝。”
安祿山一臉受寵若驚:“臣領命。”
李隆基龍顏大悅:“安卿家人可好?”
“父母九泉之下,若知兒子備受朝恩,盡忠報國,必然安好。”
“竟未娶妻?”
“不曾。”
“我見你胸前一直掛著那玩意兒,還道你在家鄉已有妻子,此為定情信物。”
“哦,這是馬絡頭上的皮革,是家父的遺物。突厥族是馬上的氏族,生死馬隨,因此在我們舉辦葬禮時,會讓死人騎在馬上,與之一起火化。這個皮革便是取自家父最後的馬絡頭。”
李隆基要來了馬絡頭端詳,還拿給楊玉環看了看:“這馬絡頭做得敢是精巧,還雕了些跑馬圖騰。只是安卿啊,只是這一側何故少了一個環?”
“回陛下,不慎遺失了。”
“原來如此。難得安卿如此敬孝道,應多來宮中走動。孝子不匱,永錫爾類。”
裴羲嵐身著男裝站在楊玉環身前,邢逸疏坐在第一席,兩人距離甚近。聽見他們的對話,裴羲嵐略微彎了腰,道:“葬禮對突厥青年而言也算是相親大會,因為他們尋求另一半都是在葬禮上。安祿山參加過葬禮,卻還沒娶親,難道是因為臉?”
邢逸疏道:“我對此也略感好奇。”
“不是相傳你是嚴君平再世,有未蔔先知之神力麼?你快算算看。”
“我只有在仙界時不足一成仙力,無法看見他的過去。所謂未蔔先知,不過是天地間奇聞趣事見多了,看了開頭,便能猜出個大概。你若活到我這歲數,也能未蔔先知。”
“那你蔔一蔔,這安祿山有沒有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