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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十二幅畫 長相憶(三) (1 / 2)

九霄殿中,晉蝶得到了羲嵐的仙元,漸漸開始痊癒。晉蝶的貼身婢女推開窗戶想透透氣,看見一顆巨大的星鬥拖曳銀色長尾,從北天墜落。婢女指了指遠處高空,驚道:“二夫人快看,好大好亮的流星。”

晉蝶撐起身子坐起來,扶床咳了兩聲,抬頭望向北天。星鬥湮滅在遙遠的黑暗中,在她明鏡般的瞳仁中也留下淺淺痕跡。她捂著胸口,渾然忘了痛苦,只笑出聲道:“幸甚,真是幸甚,以後我可以安枕百年了!”

逸疏的三位婢女看見那顆星鬥也極為震驚,其中一位身子晃了晃,一下控制不住情緒,哭著跑出門去;一位直接跪在地上掩面流涕;另一位年紀稍長些的,只是用食指關節輕蹭去眼角的淚水,把羲嵐熬好的湯藥倒回鍋中,重新置放在火爐上:“仙尊選擇二夫人沒有錯。看似多情總無情,北落仙子其實個無情的人。”

這句話令其他婢女十分不解。因為在她們看來,夫人被冷落了一千多年,最終還為仙尊犧牲了一切,怎麼也算不上無情。倒是仙尊,薄情得讓人心寒。羲嵐離開以後,他並沒有掉過一滴眼淚,甚至連眉頭都沒皺過一次。他只是在家的時間變得更少了,把精力都投入了政事上,把所有的仙力都獻祭給了仙術譜寫中。他的消瘦顯而易見,哪怕是天天見到他的人,都會驚訝他緣何會瘦得這樣快。晉蝶、他的僚屬與友人都苦口婆心地勸他,讓他不要再如此自殘下去,這樣下去耗損的便不再是肉身,而是仙元了。每一次,他都只是答應得很快。

三年後,晉蝶産下一女,母女平安。可是不論她如何暗示,逸疏都沒有提她為正室的苗頭。滿月宴上,她抱著女兒請畫師為自己和女兒畫肖像。畫成之後,她發現畫中的母親角度是側面,高高的鼻樑,美麗的下顎,卻分外令她反感。她對畫師大發雷霆道:“何故你畫的側面不是我,反而是羲嵐?!”

畫師畏懼道:“夫、夫人,我沒見過北落仙子,這確確實實是您啊……”

晉蝶察覺情況有些不對,立即命人取了兩面鏡對著照自己的側面,一顆心涼成冰塊——若不知道是在照鏡子,她會以為羲嵐複生了。再回想自與逸疏初識到如今,不管是她彈琵琶時、用膳時、寫字時、睡覺時,他都喜歡坐在她的身側。連他們雲雨之時,他都喜歡從背後撥弄她的下巴,讓她以側顏對他。如此說來,每次他望著她的側臉說著夫人真是國色天香。在他心中,真正的國色,其實是……

再看一眼那幅畫,回想起鏡中往事,晉蝶捂著口,險些吐出來。

但對晉蝶而言,這都不是最為打擊她的事。這之後第二天,她把事情鬧大了,才有婢女嘴漏,說出了羲嵐逝去的真相。她一向視羲嵐為勁敵,羲嵐灰飛煙滅後一年內,她是很開心的。隨著時間推移,當嫉妒漸淡,當她確定了羲嵐不會再回來,心底竟生出一絲愧疚。得知羲嵐死去是為了救她腹中的孩子,她抱著女兒,一時目瞪口呆,哭笑不得。再想到逸疏這三年行屍走肉的生活,她懊悔不已,對婢女苦笑道:“他們夫妻倆一定恨透了我,對麼。”

婢女怯生生道:“其實,我覺得夫人或許有過芥蒂,卻不曾恨過你。她太愛仙尊了,所以只要有人能照顧好仙尊,讓他開心,她甚至不會介意這個人是誰。而太微仙尊,他,他更不恨你……”

晉蝶看了一眼自己懷裡的女兒,只覺得心裡空空的。這一刻,她覺得很難受,不知該向羲嵐道歉還是致謝,但隨即她便發現這想法毫無意義。因為,仙界連羲嵐的墳頭都沒有一個。

五年後,子簫與青寐成親了。新婚後第二天,他把青媚既是青寐的事實告知逸疏,並說一旦青寐暴露本意,他便會把青寐交出來。

三十九年後,逸疏肉身病殘,元神受損,已經需要靠仙術與丹藥支撐。子簫來探病時,終於忍不住說了實話:“其實,我心中一直有青寐。這四十年來,只要想到她或許會與羲嵐一樣,從世上永遠消失,我便臥不安寢,輾轉生受。逸疏,我們認識這麼多年,這是我第一次請求你。放青寐一條生路,讓她進入輪回。”

逸疏怔了怔,道:“你與青寐不是逢場作戲,那羲嵐算什麼?”

“羲嵐?我不懂你的意思。”

“羲嵐才離開多久,你便已經忘了她?還是說,你從未對她認真過?”

子簫錯愕道:“逸疏你是病糊塗了麼,羲嵐是你的妻子,我與她情同兄妹,從未有過逾越之想。”

那個冷月夜的畫面又一次浮現在逸疏腦海。熊熊烈火中,羲嵐用飽含淚水的眼眸望著他,苦笑著說,逸疏,你不是說了麼,我根本不懂如何愛一個人。想到此處,那一刻可怕的設想再度侵蝕了他。他竭力保持冷靜道:“我們成親後第二日,我看她一整天都在你家,似乎很開心。”

子簫更是一頭霧水:“胡說什麼,你們成親之後,我起碼有三個月沒見到她。”

“子簫兄,我雖病了,但一點也不糊塗。”

“別說你沒糊塗,你真糊塗了。她若真對我有意,為何會當著我倆的面寫那七首詩?當時你不是看懂了,還諷刺了羲嵐麼?”

逸疏命人速速去羲嵐房間找出詩作。再讀這七首詩,他震驚至極,心跳撞得胸腔發疼。第一首的每一句句首、第二首每一句第二個字、第三首每一句第三個字,第四首每一句第四個字……直到第七首的每一句句末,八個字,整整重複了七次。他當時僅僅因為妒火中燒就失去了理性,連這樣明顯的藏頭詩都未曾發現。

他只覺得頭暈目眩,腦袋一片空白,而後迅速回想起了兩千多年前的一段往事。

見逸疏面色白得跟紙一樣,子簫察覺情況不對,本想問問他怎麼了,卻見他扶著桌面,閉上眼,額上青筋高高凸出,胸口一陣起伏。子簫連忙攙扶他上床,但走到一半,他捂著胸口,吐出一口鮮血。子簫拿手帕擦他的嘴角,急忙喚人進來。逸疏扶著床沿咳了好一會兒,整張手帕都紅透了,順著蒼白幹裂的嘴唇流下。最終逸疏被扶上了床,眼前交替了無數個白晝與黑夜般,明明滅滅。他什麼也聽不見,除了自己的呼吸聲。

最終,青寐還是背叛了子簫。可子簫很傻,為青寐殺死了神君,並甘願被罰下無間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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