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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三幅畫 上元夜(一) (2 / 3)

“說到金龜婿,我第一反應便是長安頭號金龜婿。現在滿朝官員但凡有個女兒的,都不敢在家宴請他做客,生怕他便跟晉時韓壽似的,把女兒分了香,捲了跑了。”

“是啊是啊,韓壽好歹是賈充的僚屬,不敢造次,這金龜婿可不得了了,位高權重的,據聞一隻眼是深碧色,骨骼清奇,有仙人之姿,不是尋常官家能駕馭得了的啊。”

“一隻眼是深碧色?那豈不是有西域血統?”

“西域也不見人兩隻眼睛顏色不一樣的呀,真好奇是怎樣的。也難怪人們總說:‘生不用封萬戶侯,但願一見邢少師。’”

聽到此處,裴羲嵐想起了那個桃花神仙:“兩隻眼睛顏色不一樣?這人叫什麼,哪隻顏色是深碧色?”

“是哪隻眼睛我就記不住了。小娘子果然才回長安一年,都不知‘長安頭號金龜婿’是誰。此人姓邢,是當朝太子少師。幾年前邢少師經人舉薦來到長安,很快便博得天子青睞,步步高昇,青雲直上。相傳他文采橫溢,博古通今,還天賦仙氣,有未蔔先知之神力,厲害得很呢。”

“原來這綽號是邢少師的,我當然知道他。邢少師、李左相、李右相、陳大學士,前朝四大紅人;高公公、李公公、李詩仙、賈神童,□□四大紅人嘛。”這話裴羲嵐可沒法當著爹說出來。想古有衛靈公與雍渠同車而坐,孔子見後,羞愧得離了衛國。若她爹知道,他偶像居然和刀鋸之餘、閨閣之臣放在一起,成了□□紅人,勢必又要大展才子之風了。

裴羲嵐對這邢少師受不受寵不感興趣,只是對那隻碧色眼睛感興趣。但想想可能只是巧合,也便沒再往心裡去。畢竟時間久了,那個桃源神仙的往事便愈發模糊,不管在記憶的湖面上濺起多大的波濤,都會隨著時間沉落水底。久而久之,連她都不敢再那麼篤定那不是夢,而是真實的過去。

可她剛起了放棄的念頭,便察覺箜篌聲動時、燈火闌珊處,有一個青年高坐在馬背上。他膚如月光,身若修竹,頭戴白籠冠,身穿玄色對襟大袖衫,雪色圍裳流成片片行雲,組綬上的紫色彩絲長長垂下。大明宮官吏的常服袍衫穿在他身上,愣穿出了一種五城十二樓昆侖仙人的調調。他不過提韁繩直背而行,身姿卻是月畫煙描的,繪成丹青可直接掛在牆上,讓周邊的貴族青年黯然失色。但令裴羲嵐挪不開眼的原因並不是他的姿貌,而是,他的身影和八年前的桃源仙人重合了。

她上前兩步,正想要問他個究竟,發現那群青年也恰好朝她們的方向走來。

這群公子哥兒中最風流多情的一個,瞧上了裴羲嵐朋友裡最為嬌憨金貴的一個。他身穿色彩騷包的胡服,連幞頭都由金絲鑲嵌;鄭蕙抱著五絃琵琶,纖纖初月上鴉黃。把他倆放在長安放夜圖中,會變成極為奪目富貴的部分。只是,俊郎俏娘相遇,俏娘卻心懷鄙薄,恥居其列,與那些遊伎一樣,不受控制將目光鎖定在了他身後。而他身後那麼多青年,只一人便奪走了街上九成娘子的視線。這人自然是裴羲嵐也在看著的人。

眺望那青年的身影,她又有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而當他那下馬來,遠遠凝望著她,二人視線相交的剎那,這種感覺再度加劇,讓她有短暫的頭重腳輕。八年前那場夢裡,夢中仙尊冷漠的回眸再度浮現在腦海,與她同名的仙子用絕望口吻說的話,也在耳邊回響:“我愛一個人,愛了三千六百四十三年。”

當時她尚且年幼,不懂夢中人的愛恨愁思,現在她懂了些,悲傷地望天。這是一段虐戀。昔日橫波目,化作流淚泉。如今百年風雨後,不聽清歌也淚垂。然而與她並沒有什麼關系。她決定把這仙人的真實身份弄清楚先。趁胡服公子上來搭訕鄭蕙的機會,她大步走上去,朝似青年行了個禮:“桃大仙萬福。暌別八年,不想又在人間相見。”

八年過去,他的容貌不曾改變,右眼是黑色,左眼是深碧色,猶如月光蕩漾的山澗湖泊。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旁邊一位華簪公子已笑出聲來,對他道:“桃大仙?邢九,原來你與這位小娘子是舊識,還有個頗為別致的綽號呀。”

裴羲嵐瞅了瞅他倆,確定華簪公子是在叫桃花仙,頓時有些囫圇粥了。邢九的意思是,他姓邢,他在家中排行老九。這是怎的回事,仙人世界原來有些接地氣,也喜歡趕大唐的潮流,還有姓和排名。

青年微微一笑,朝她還了個禮,頗有國士之風:“小娘子怕是認錯人了。”

裴羲嵐每日在家中聽父親朗誦李詩仙的大作,現在聽到這青年的聲音,耳邊浮現的詩句便是“影落明湖青黛光”。這必不能認錯,連聲音都一模一樣!裴羲嵐眨了眨眼道:“大仙不記得我了?我是八年前撿到你畫筆的那個姑娘。那會兒我可能只有這麼高。”她伸手對自己腰部比了一下。

“某姓邢,名逸疏,字思北,徐州人士。並非娘子說的什麼桃大仙。”青年從善如流道,“逸疏應只忝長娘子幾歲,倘若當年我們真見過,某也不應是如今的模樣,又如何能一眼識得?”

“你都不是凡人了,自然不會跟凡人一般成長……”說到此處,裴羲嵐停了停,道,“等等,你說你的名字是逸疏?”

“正是。”

逸疏,不是夢中那個太微仙尊的本名嗎?眼前這個邢逸疏長得跟仙尊一樣,名字也相同,怎生說自己不是神仙?還是說,他其實是這個仙人託生的凡胎,早已沒了為仙時的記憶?他看上去與自己年齡相仿,若是從八年前託生,這成長速度很可能有些不正常。她正想再問兩句,其他姑娘跟著趕上來,其中一個拉扯她的衣角,恨恨道:“裴羲嵐,你可真是長蛇纏腳杆,狡猾得不得了。裝作一副露飲世外高人的模樣,結果看見邢少師,第一個湊上來搭話。敢情你不是不想邂逅情郎,而是眼光高貴得很嘛……”

她嘰嘰咕咕了半天,裴羲嵐只抓到了一個關鍵詞。她轉而望向邢逸疏,怔怔道:“足下便是邢少師?”

“正是鄙人。還未請教娘子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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