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敢?我只怕是百戶的衙門沒坐穩,就莫名其妙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這幾日,夜裡都沒睡穩。”
他愁眉苦臉,她仔細覷著,他像是在說實話,不禁詫異:“怎麼了。六哥兒是侯爺的親侄子。有誰敢欺負你不成?”
宋六公子嘆了口氣,欲言又止。
香爐梅冷。
這屋子炕窗、炕桌上擺著一對聯珠插花瓷瓶兒,豔紅梅枝,清靈橫斜。
曹夕晚問過六公子這話後,見他嘆氣,沉吟未答。
她並不催。瞥眼看他一身服色,今天應該是兵部的公文已經下到錦衣衙門,他去衙門裡接了。
按理這是大喜。只不知道他擔心什麼。
但她才不問。這麼大的公子哥兒,還要她這病丫頭追著趕著,噓寒問暖不成?
這幾天,素雲剪了梅枝來插瓶兒,不准她薰香汙了梅花清雅之氣,她客隨主便地不燒梅香片兒。炕桌上的小爐兒裡是冷的,瓶中梅花也是清清冷冷地豔著。
她日常看著瓶裡梅枝,繡幾針梅花做帕子。如今她又拿起繡棚兒,繡幾針就歇息,盤坐在炕上,她又從貼身囊兒裡拿出小瓶的橘子油,慢慢地在手指上塗著。
她喜歡這藥油香氣兒。
她有這般的閒情逸趣,宋衛仁卻是在衙門裡有了煩事心。指望著她問一問,他好說出來。
但她不接茬兒。
他與她隔著炕幾對坐著,只能在心裡又嘆了口氣,他深知自家這個南河百戶的差事來得不易。
全京城都不知多少人盯著。
不說別人,只說楊國公府裡的楊清和,一副要和他爭到底的架勢。完全是因為太子妃病重,楊清和這陣子才斂旗息鼓。這才讓他宋衛仁得機會順利地走了衙門章程,如今終於也等到了兵部下文。
方才去錦衣衙門,他都沒敢去見侯爺三叔。只在經歷司裡陪笑討了文。經歷司裡全是文官,上品級的多半還是三榜進士出身,未必人人都是侯爺的人。倒是嚴師爺照顧他,沒有什麼差錯,也沒有索要紅包地刁難他。
平常侯爺在家,雖然是至親,但三叔升官是從一個小小百戶,自家辛苦打拼上去的,對晚輩就格外嚴厲。
宋衛仁這差使,難免就做得戰戰兢兢,步步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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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人說,姐姐原來和蘇百戶,交情極好?”
她一怔,把梅花形的翠竹繡框子放在膝裙間,掩嘴笑起來:“他?他不是早去千戶所了?他平常不愛管事,不過頂著個上官的空名頭罷了,依我看,他和六哥兒風馬牛不相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