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他們進了後寺,便在大雪中看到一間黛瓦雪牆的院落,寺里居然安排了一間上等大院子,裡面倒有二進格局,裡裡外外大大小小也有七八間房。
慧妙合什笑道:“這本是上回六老爺和柳先生過來,替侯府訂的院子。明天十二日要來,料著是不能來的。曹施主要養病,想來也無坊。”
她見得院中梨杏,雪霜打枝葉。隔窗漸漸看著,天色就晚了。
她吃了一碗素面,與他盤坐炕桌,無聊下棋,她困了打著哈欠,他便含笑把棋盤推開。說起京城勳貴府裡的最近有哪幾家訂親。
她立時精神起來,打聽清楚是哪幾家,便暗挫挫地嘴這幾家的公子。說他們背地裡是不是養外室。通房丫頭有幾個,先頭兒是不是已經有了庶子,盡瞞著妻家呢。
或者,又是不是看中妻家的嫁妝,兩府勳貴看著體面,但私下裡說嫁妝聘禮的時候,也好好地吵了幾架。如何如何。
“你倒什麼都知道……”
“唉呀,你不懂。這會子不厲害點,看著你孃家父母兄弟都是軟和人,好欺負好說話。你就沒人撐腰。嫁過去了就更好欺負了!”她警告著,衙門裡的老姐姐們,都教過她,要吵架就要在錢財上吵,真結親了反而不好吵了。
柳如海想了一想:“你娘不會吵。”她爹就更不要說了。最愛充面子吃大虧。
她沮喪地點點頭。但又樂觀地笑:“我很厲害。再說了——”她笑嘻嘻不多說。
他失笑,知道她多半要說她招贅一個不在話下,誰欺負誰還不一定。或者說她閒了沒事,就出家為尼,寄住到誠福寺裡來掃地奉佛。再說了,蘇錦天還被她轄制過近十年呢,她怕誰?
二人閒扯了半晌,到了傍晚又由柳如海扎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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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夜時分,他撥去了她身上三十六枚銀針。
她睜開雙眼,坐了起來。
屋中一星油燈。窗外的雪竟然還沒有停,眼看著金陵城像是有雪災。
她想,地道中的第一具太監屍體,其實不應該被發現的。
他下炕,蹲在炭盆裡用帕子握了藥鍋柄兒,倒出一碗藥,回身遞給了她。她接過一飲而盡。但她也看到,屋中桌面上有簸箕,裡面是一株株屍毒草,他正在整理藥材。
“哪來的?”
“宮牆夾道里的。我隨手弄了點。”
“……”你還真行。她想。
她起身在窗前看了半晌,月夜雪枝,清寒透骨。
柳如海在身後問:“宮牆夾道里的太監。是你殺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