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內心太沉重了,但大多數人都只是想活得輕鬆,我也是。”皓風說道。
“是啊,人對自己人性身上善的一面有承認的勇氣,但卻對自己人性身上惡的一面缺乏承認的勇氣。正是後者給人的輕鬆生活添堵,使人感覺自己的生活變得沉重。然而不面對和坦承這點,人將失去靈魂的整全的真實。因此確信自己的人性是天使與魔鬼的混合這應該成為常識,確信每一個人的人性都是如此這應該成為常識。只有堅決確信自己心中人性的惡邪與魔鬼面揮之不去,才會堅決對自我懷疑到底,律束到底,制衡到底。只有堅決確信每一個人心中的人性都如此,才會堅決對每一個人都懷疑到底,律束到底,制衡到底。時刻都不能放鬆這個前提,才會減緩人性的天使一面在行進時可能又會受到的反向拖拽,從而使善的空間擴充套件得稍微更大一些……”丹宏說道。
皓風有些沉默不語。
“也正因為如此,不僅對完美的烏托邦的追求不該成為我們的目標,而且對一個人本身的完美的要求也不該成為我們的目標,包括對自己,對他人。人追求的社會應是一種具有自動糾錯能力的社會,是一種相對最不壞的社會。對自己對他人的要求也是如此。”丹宏說道。
“你繼續說吧,我都有些插不上嘴了。”皓風說道。
“能被你改變的人自然會被你改變,不會被你改變的人自然不會被你改變。你勉強也沒用。有些東西是根子上的,根子上有,就容易被引導,就容易去接受。根上沒有,就很難被引導,很難去接受。”皓風說道。
“一個人如果在觀念裡不先承認自己有罪,如何可能有自我悔改,糾錯與救贖的舉動和開始?判斷一個社會,一個制度,一個文化,一個傳統,一個人是否具有發展的張力與更新的空間,就先看它是否具有這一點?自己都完滿了,圓潤無礙了,請問上升的空間在哪裡?發展的張力在哪裡?衝刺的距離在哪裡?更新的可能在哪裡?”丹宏說道。
“似乎也有點道理。”皓風說道。
“一個總以為自己正確的人,他的成就與優勢反而會成為最終摧致他的兇手,他的倍追受捧與關注反而會促進和加速他的更加不清醒。他在自以為正確這條路上越攀越高,完全沒有下來的可能,他只能正確,不能錯誤,只能高走,不能下行。然而當他在這條路上走得越遠,攀得越高,一旦摔下來的時候將只能是更加地慘烈……”丹宏說道。
“人應該把自己的位置放低一點?”皓風說道。
“是放在一個完全無力,無知與無助的狀態,然後等待拯救的心情。擺在我們面前有兩條路,是不斷標榜自己的偉大與正確?還是不斷反思自己的裂傷與錯誤?前者構成了一部偽善進化史,後者構成了一部創造發展史。然而一個善於虛心學習的人和民族一定是一個善於不斷承認自己的欠缺和不足的人和民族,而一個不斷標榜自己偉大正確的人和民族一定是一個表面正義凜然內在卻只會投機實用,拿來我用的人和民族,不可能有真正的發現和創造。承認自己的欠缺與不足,才會糾錯,才會改進,才會虛心向他人學習。”丹宏說道。
“有點道理,但你還得容我想想,感覺有點一時消化不過來。好了,今天就說到這兒了,下次再談。”皓風說道。
然而丹宏心中的鬱悶和糟糕壞心情還是在繼續,便去到外面漫無目的地閒逛。這時有一隻獅形大狗不知從什麼地方突然竄出,氣洶洶惡狠狠地衝他撲來。他猛然一驚,猝不及防,竟跌倒在地。那狗再撲時,他迅即拾起地上石頭砸向它,那狗被擊中下巴,更加狂怒,再要猛撲時,丹宏已站了起來,狠勁一腳踢去,正中那狗腦袋,那狗被踢得有點暈頭轉向,丹宏趁勢繼續上前猛踢,那狗只一通哇哇怪叫。
“住手!你是瘋了嗎?幹嘛要踢我表哥的狗?”說話的正是葉以詩。
“誰讓它先攻擊我的?我是正當防衛。”丹宏說道。
“可你防衛過當了呀。它都已經被你打得這麼慘了,再這樣繼續打下去恐怕就把它的命打沒了。狗狗也是人類最忠實的好朋友和陪伴啊。”以詩說道。
“防衛過當?我還正想把它打死宰了煮好當下酒菜呢。”丹宏說道。
“你真殘忍。殊不知眾生平等,動物也跟人一樣是大自然化孕出來的平等生命。”以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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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跟狗是平等的嗎?可為什麼吃狗的肉不被定罪,而即便傷害一個人也會被定罪?吃狗的肉可被接受而在於人卻絲毫不能被接受呢?難道沒有一個天理在其中嗎?是的,我吃狗的肉是一種殘忍,但我仍然認為人是高於狗的。倘若認為人與狗平等豈不等同於認為宰殺狗的罪同之於人一樣大?豈不等於那樣對待一個人跟對待了一條狗是沒有區別的?難道一個人在你心目中的地位還不如一條狗嗎?難道你看見一個人死不落淚反倒看見一條狗死了還落淚了?你們這些自私的人啊,總是愛自己心愛的動物寵物甚至勝過了愛那與我們一樣同為造物主所造的弟兄姊妹的人。這是怎樣自私的德性啊?”丹宏說道。
“你真是會扯的,都扯到我自私又可恨上面去了。你今天是吃錯了藥還是什麼呀?情緒怎麼變化無常的呢?”以詩說道。
“是啊,我今天心情不好,這狗偏要來惹我,我能怎麼辦啊?是啊,我是個反覆無常的人,容易被感動又容易遺忘,傷痛過後又故態復萌。我能總是怪怨人家嗎?事實上我難道不也總是在自私地為自己的慾望與虛榮心的滿足而考慮?人們狡詐的舌頭如同我狡詐的舌頭,我又有什麼資格恨怨他們呢?只是一種理解罷了。所以我又怎想去戰勝他們狡詐的舌頭呢?只不過是去盡到我該盡的努力,我不指望他們能夠被我感動和說服,只是該努力的當要努力,如同生活中的每一件事情一樣,這一分一秒我都希望能夠活成這個樣子。我的毛病實在是太多了,我願意接受這些懲罰。”丹宏說道。
“你沒得病吧?怎麼盡說糊話……”以蔣說道。
“算了,我不想說了,對不起,我走了。”丹宏說道,便快步離開。以詩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遠去,一臉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