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關柊心不在焉,她的手指在口袋裡一下一下摳著鏡框的邊緣。
修,令,灸舞,都是極具天賦的年輕異能行者。夢魘果然一直在關注和搜羅這類人,這類未來無可估量,必將成為強者的人。
這些充滿潛力的人類,非常適合成為武屍和……容器。
在博弈中落了下風的汪阿飄藏在這具身體裡,共享著身體的五感,雖然得不到身體的主控權,卻還是看到聽到了不少事情。
在夢魘醒來前,關柊拖著不肯給他治療,想要和汪阿飄多說幾句話也是原因之一。因為只能讀唇,交流有些困難,但還是從汪阿飄那裡弄清楚了很多事情。包括她一直不明白的,武屍和容器的關系。
夢魘真的是個瘋子,他必須死。
關柊把腳邊的人類抱了起來:“你沒有必要擔心他的未來,他的未來是守護鐵時空,而不是屠魔。”
“……自尋死路。”
夢魘指的是灸舞尚未繼承盟主之位,才十五歲就將自身與鐵時空防護罩繫結的事情。灸舞有天賦歸有天賦,但各方面發展尚不成熟,這種莽撞卻也無奈的行為只會加速消耗他的生命。
在夢魘看來,灸舞是在浪費他的才能。
但關柊不這麼認為。
“他只是在做對他來說更有價值的事情。”
關柊為自己的飯友辯解:“比起擁有更長的生命和成為更強的異能行者,灸舞更想要繼承他父輩在做的事情,去守護鐵時空黎民蒼生……必要的犧牲對他來說是值得的。”
她伸在口袋裡的手還在不停摩挲著那副奇特的黑框眼鏡:“大家都是一樣的,為了更重要的事情,舍棄次重要的事情。有些犧牲是不得不犧牲,雖然不想。”
手指的力氣漸漸放大,微不可查的“咔”一聲,眼鏡本就脆弱的鏡腿沒費太大力氣就被掰折。
關柊看向夢魘:“你能理解嗎?”
他一定能理解的。
不是說夢魘,而是身體裡另一個人。
汪阿飄的靈魂和阿瑞斯之手耗了太多年,本就趨於衰弱,夢魘又用了太久身體,他與身體的契合度比幼年狀態的汪阿飄更高,可以躲在身體深處已經是汪阿飄的極限了。
在夢魘意識不清的時候,他對關柊說:“放棄我吧。”
“有點累了。”
“是最後能做的事情了。”
說這些的時候,他的表情還是笑著的。
的確,夢魘必須死。只要他活著,他的野心就會讓他不斷對汪大東和他周圍的人造成威脅。
但如果像以往一樣又顧及身體,又顧及靈魂,只會讓關柊繼續畏手畏腳,譬如上次失敗的洗魂曲。而這次關柊也再不能想到既可以不犧牲汪阿飄,又能不驚動夢魘的手段了。
除非舍棄,有些犧牲是不得不犧牲的。
人類被輕輕丟到地毯上,關柊走上去,擁抱汪阿飄。
即使看不到,她也能夠想象汪阿飄的表情,那個孩子的人生只有他戛然而止的童年,但他還是不會怪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