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閑得慌,想趁夜深出來學那樑上君子偷東西?
皇甫殤聞言,只是淺淺勾起嘴角,披著雪白中衣,逕自艘向她。
“養傷之道,唯靜動二者輔成為宜,只靜不動,對傷勢並無太大益處,白日因外頭人多,無機會出來活動,只有趁夜深無人的時候,出來練走調息。”他走至她身旁位置,略微低垂下首盯著她,“而你卻與我不同,從你的神色看來,你似乎有心事。”才令她夜深難寐,更讓她眉宇間透出難能一見的憂鬱之色。
“我……”在他的注視下,她張了張嘴,躊躇了半晌,才用力撇開頭去,“算了,即使我說了你也不懂,既然不懂,那我又何必浪費口舌向你述說呢。”
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人會瞭解她心裡的煩憂與困擾。
“這世上,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又如何能事事通曉、樣樣皆能?”他緩緩挪開凝望她的目光,緩聲慢道:“不過是尋個機會,讓你訴說心裡的煩擾,抒發戀悶情緒罷了。”
他並無意深究她所說的事背後的對錯是非。
“是嗎?哪怕我要說的事光怪陸離,在外人聽來離奇古怪,你也願意聽?願意相信?”聽了他的話後,馬蘭眉忍不住抬起螓首,試探地問道。
她怕,倘若她將自己的真實來歷照實說了,他會將她當成瘋子,抑或是將她當成妖孽給捆綁起來施火刑燒了。
“我自幼隨師父雲霄子於九華山上修習,在恩師身旁,亦見過不少稀奇古怪的奇事,或許你說的,我早已目見耳聞過也不一定。”意思是,她所說的事,並不會對他造成太大的驚嚇或影響。
咬了咬紅潤的下唇,遲疑了半晌,她終於決定開口將一直積壓在心底的那憂愁道給他知。,
“我……時常作一個夢,”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她故意將穿越經歷說成了一個夢,如此一來,他便只會以為她作了幻夢一場,不會將其當真,“夢中,我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意外來到了這個陌生的朝代,在這裡,我什麼人都不認識,可卻有著我在另一個世界一直殷殷渴盼擁有的家人、親情,雖然,這兒的親人偶爾會惹出一些狗屁倒灶的糟心事,要我幫忙收拾爛攤子,可是,他們總歸是愛護我的。
“在我病時,會為了治好我的病,不惜砸鍋賣鐵替我請來城裡的大夫看病,並不眠不休的辛苦照顧我,只為讓我恢複健康。而在另一個世界,我若病了,擁有的不過是冷床冷被,沒人會緊張擔心我的病況,但那卻是我連在夢中都不斷思念、想回去的故鄉,假如你是我……不,我是指夢中的我,你會如何選擇?是努力尋找回鄉的路,或是……就此留在這異世?”
她緊緊地瞅著他,似乎正等著他如何回答。
而聽了她這奇異夢境的皇甫殤則斂目沉默了下,而後,他緩緩抬手摘折下身旁桂樹的一片樹葉,開口道——
“飄渺虛幻之夢,何須如此掛心。但倘若是我,上天既然安排了我來此,必定有其目的,我則順應天命,既來之,則安之,放寬心,隨遇而安,不為其煩惱。”
他將自己的抉擇告訴了她,“至於……夢中對舊鄉之思念,則擱置於心底,偶爾思憶即可,畢竟……一切不過是一場幻夢而已。”無須讓它擾亂了心。
“既來之,則安之,放寬心,隨遇而安……你說的倒是簡單,但哪能如此輕松做到啊!”馬蘭眉幽幽嘆了口氣,她屈起雙膝,將下顎輕頂在自己的膝蓋上。
那可是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如何能輕易放下?
如何能一句話就此將它忘懷?
“心定,則安之,心寧,則忘憂。”他持起手中樹葉,湊近唇邊,開始以葉片低低吹奏起歌曲。
那曲子,悠揚而婉約,偶爾纏綿悱惻,偶爾似輕吟、如低訴,讓人聽了縈繞於心,久久無法忘懷,她深埋於心底的憂鬱,彷彿也隨著這首曲子飄散而去……
“這是什麼曲子?”待他一曲吹罷,她不禁怔怔地望著他,疑惑地開口問道。
“江華靜夜曲,”他擱下葉片,撫去葉片上因吹奏而起的皺褶,語氣平靜的回答,“是我師父所做,心緒煩亂吹之,能靜心寧神忘憂。”
更能撫去聞者心中難以言道的愁鬱苦悶。
“江華靜夜曲?”她輕輕地重複這曲名,不由得淺淺彎起唇角贊道:“很好聽。”
這曲子令她想起了家,想起了……以往在現代生活時,一個人窩在公寓頂樓獨自哼歌賞月的情景,她忍不住放下抱膝的手、放下腿,轉而於石桌上撐起臉頰,歪頭向他要求,“你能再吹一遍嗎?”
他瞥了她一眼,順從她的意思,再度持起葉片吹奏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