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 何一南就領了一群保安過來,許多不明所以的路人駐足圍觀。站在外圍只看得見一小片黑壓壓的人頭,她不知被圍堵在裡面的莫曉和安然怎麼樣了,心裡像是有幾百隻焦灼的螞蟻在撓,只能一個勁兒催保安隊長:“快點!快點!”
身材壯碩的保安隊長走在最前面, 帶著人高馬大的保安疾步走過去, 撥開擁堵的人群,三下兩下開出一條道。
何一南緊挨著保安隊長躥到莫曉身邊, 看她臉色發白, 豆大的汗水一顆顆往下淌, 快手快腳接過安然。
保安強勢打破娛記們的人肉藩籬, 逼退他們, 有幾個甘心的還在往裡擠, 一個勁地拍照。
何一南一手抱著安然,騰出一隻手按住還在對莫曉閃光的攝像機,用力一推, 火氣上湧,罵了句短而急的:“操!”
赤日炎炎,地磚被炙烤得發燙, 空氣彷彿被酷熱飽和。莫曉被這日頭曬得有些暈眩,安然一被接走, 手臂便失了力般的垂下來,抱的時間太長,痠痛到無以複加。
熱烘烘的天氣, 鬧哄哄的人群,置身於此,整個腦袋都在轟轟作響。莫曉用手背抹了把額頭上的汗,重重吐出一口氣,蹲下身去撿棒球帽,重新戴到頭上。
人群散了一些,保安護著他們往商場裡走,保安隊長大步流星走到莫曉身邊彎下腰對她說:“淩小姐,淩總讓您去他的辦公室等他。”
莫曉感覺喉嚨裡塞了個石子,幹澀難耐,用力嚥了咽,心念動了一下,問:“哪個淩總?”
“小淩總,您父親正在開股東大會抽不開身。”
是淩莫栩,他最近一直在國內幫父親打理生意,淩家和顧家對市場的爭奪日趨白熱化,兩家的商場儼然一副分庭抗衡的氣勢。
這時,路邊一輛汽車驟停,輪胎摩擦地面的尖銳聲傳來,幾人都回身看去,只見一輛黑色卡宴剛剛停穩,淩莫栩已經從車上下來。
他精銳的目光對超市前廣場擁堵的人群一掃而過,目光落在幾個扛著攝影機的娛記身上,冰如零點,唇線抿得薄不能見,面沉如水地走了過來。
走到莫曉身邊,看著她被太陽曬得微微發紅的面板和汗濕的發,眼神愈發地冷了,目光定了兩秒,好似竭力按捺下心裡滔天的怒火,才開口問:“有沒有傷到?”
見到淩莫栩,莫曉緊繃著的心才徹底放鬆下來,看著他冷峻無比的側臉線條,心裡又陣陣發緊。待他繃著臉,柔聲詢問的時候,好似方才娛記們的聲聲討伐猶在眼前,鼻頭一酸,眼淚險些掉下來。
咬著唇搖了搖頭,吸了下鼻子壓下鼻音,才說:“沒事。”
淩莫栩細細打量了她一番,至少沒有外傷,緊繃的嘴角柔和一些,餘光裡是浩浩蕩蕩未散盡的人群,他攬著莫曉的肩膀往大廈裡走,壓低聲音說:“先進去。”
這個妹妹,自父母離異後就和他分隔兩地,小小年紀受盡精神折磨,又親眼目睹了母親自殺。在她抑鬱那幾年,他和父親幾乎是小心翼翼地陪伴,生怕她重蹈母親的覆轍。後來好不容易慢慢開朗起來,卻也不敢鬆懈半分,就怕突如其來一個精神刺激,她又變成從前那個自閉、頹然的妹妹。
此刻,她本該眉端飛逸的清俏面容,在經歷了一番夾槍帶棒的語言攻擊後,低垂的眉眼,蒼白的面色像是被蠶食了精氣,整個人顯得有些灰敗。淩莫栩胸中積鬱著一股怒氣,又泛著絲絲心疼。
電梯徐徐上升,有些許輕微的失重感,他深邃的瞳仁深處,一抹難言的情緒慢慢浮現。
到了淩懷年的辦公室,吹著空調,喝著涼水,身上的躁意漸漸退下去。莫曉把安然抱坐在腿上,用濕巾幫他擦去臉上的黏膩,他的淚水是止住了,一噎一噎的還在抽搐,小模樣甚是可憐。又喂他喝了點水,輕撫著後背給他順氣。
淩莫栩長身玉立站在一整面的玻璃帷幕前,極目遠眺,站立良久,像是鑲在了藍天白雲的佈景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