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周覺山忽地攏眉看在思,他語氣陰沉沉的,金屬材質的鋼筆尖被一抹刺眼的陽光晃得閃閃發光。
“……”
在思抿唇,怯怯地放下了車窗上的綠帆布。
周覺山收回目光,檢查了一遍手裡的公函,確認書寫無誤,將公函塞進了手邊的牛皮紙袋裡。
在思她雖然聽得懂緬甸語,但她不會說也不會寫,緬甸的文字她連最基礎的人名和數字都不認識,周覺山或許也看得出來,所以他跟軍中往來的檔案也從不揹著她寫。
軍用車裡空間寬綽,正前方,副駕駛的位置上還坐著一個年輕的男人。
周覺山前傾著身子,將牛皮紙袋扔到了那個男人的身上。“湯文,你一會兒把這幾個意見錄到電腦裡,傳回軍部。”
“是。”
湯文立刻恭敬地頷首。這人是周覺山在軍區裡的隨行文書,正規軍校畢業,文化程度很高,在思幾日前在軍區裡偶然見過他一回,印象中,他對周覺山的命令一向言聽計從。
公事辦妥,周覺山坐穩。
眼角餘光一瞥,發現女人的視線還停留在湯文的身上。
周覺山不怒自威,將黑色的鋼筆收回了口袋,操著一口流利的中文。“我警告你,克欽地區比撣邦更危險,你最好安分一點別想著逃走,不然,我能好心地救你第一次,卻絕不會多管閑事地救你第二次。”
“……”
在思緩緩地抬起了臉。
她知道,在周覺山的視角裡,他是她的救命恩人,是讓她免受淩辱的活菩薩。
在思雖然剛來緬甸不久,但對克欽地區也早有耳聞……
這個位於緬甸東北部的克欽邦是緬甸的北大門,古時是中國領土[1],近現代以來,由於地形複雜,山巒峽谷數不勝數,所以陸路交通極不便利,在整整佔地近九萬平方公裡的克欽地區內,最高階的公路還是瀝青路面,鄉鎮間的道路更都是最原始的土路,狹窄、坎坷,雨季寸步難行,幹季也只能勉強通行底盤較高的吉普車而已。
汽車,在那裡甚至都難以成為一種常用的運輸工具……據她瞭解,近些年,克欽的運輸主要還是依靠騾子和馬來馱運。
她點頭,小聲地道。“好,知道了。”
她這次只是跟周覺山一起去夾在克欽邦與撣邦地區之間的一座小鎮——位於克欽邦最南端的曼西鎮。那裡離撣邦的軍事控制區域很近,離克欽邦的首府反倒有十萬八千裡。身處在一座偏遠的小鎮,陸路交通又極其不便利的情況下,在思可還沒傻到打算用騾子和馬車去跟周覺山的軍用吉普車拼命或賽跑……
逃跑的機會只有一次,在她沒有找到萬全的逃離方法之前,她是不會鋌而走險的。
車廂裡安靜了一會兒。
山路顛簸,待到車子繞過一條崎嶇的小道之後,陽光透過樹葉間的林蔭照耀下來,前路稍顯開闊。
“團長,前方一公裡處有幾百名正在歡慶點燈節的山民。”
周覺山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繞路。”
……副駕駛位置上的對講機滋滋啦啦,後方的運載車輛同時轉向,半分鐘後,寬敞的車廂重新陷入寧靜,十幾輛軍用車駛入了僻靜的林間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