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是午後,青梧苑主僕上下都在睡晌覺,滿院子不聞一絲聲響。守在門口做鞋面的枇杷見二爺這個時辰回來,倒吃了一驚,忙放下手中的針線迎上去。
枇杷怕擾了二奶奶的清夢,只好壓低了聲音說道:“奶奶正歇晌呢,二爺不若也去躺躺。”
李銘策擺擺手道:“不必,我去偏院。你們奶奶醒了,不必告訴她我回來了。晚飯時,我自然過來。”
枇杷面露難色,望著二爺離去的背影又不敢去追。今日可真是倒黴透頂,怎麼偏趕上她當值,爺就回來了呢?一會子奶奶醒了,她是說呢?還是不說?
青梧苑與別處不同。二房子女眾多,再加上二爺又是顆風流種子,身邊妻妾成群。青梧苑雖然佔地頗廣,但要容下這些大大小小的主子,卻也侷促。因而夫人便做主,將旁邊一處院子圈給了二房,安置下二爺李銘策一眾姬妾。
那處院子也沒個正經名頭,住的又都是二爺的偏房。再者,那裡緊挨著青梧苑,又特意開了角門相通,故而闔府上下便把那處院子稱作青梧苑的“偏院”。
李銘策正經有名分的姨娘有三個,都是因生養有功而由二奶奶開恩抬了位分的。如雪姨娘,她便是二奶奶鄧丹若的陪房丫鬟,喚雪梨。長得眉眼如畫,肌膚玉雪。聽說是從揚州買來的瘦馬,早就備著給二爺的“玩意兒”。
當初,二奶奶剛懷上李府的長孫,便做主給她開了臉做了二爺通房。後來雪梨生下二姐兒李玉蘭,又給她體面,提作妾室。
再有便是陳姨娘,她原是二爺身邊一三等丫頭,叫作白果。一次二爺吃醉了醉,許是燈下看人一時迷了眼,稀裡糊塗就收用了。結果,就這一回,便讓這不起眼的小丫鬟懷上了身孕。
為了這事,二奶奶大鬧了一場。嚇得二爺在外頭躲了數日,還是老夫人出面調停的。
不過,二奶奶終究意不平,藉機將二爺身邊用慣的使女都換了個遍。幾個通房也被打發了出去。等到那孩子落地,一看又是個姐兒,二奶奶便充賢惠,將白果抬作姨娘。
另一位珍姨娘,卻是老夫人周氏送給二爺的。雖說老夫人向來不大管兒子的屋裡事,但二奶奶鬧得太過,不曾顧及過二爺的臉面,便是觸了她的逆鱗。老夫人心胸開闊,寬容豁達,只在兒女一事上眼裡揉不得沙。
賜給兒子侍妾,一來是想攏住兒子的心,不讓他去外頭鬼混。二來也是以此敲打兒媳,告誡她要遵循夫綱婦行。
那位珍姨娘,原是老夫人身邊得用的二等丫鬟,名喚珍珠。最是容貌出眾,善解人意,二爺李銘策也確實最寵愛她。兩人蜜裡調油,很是廝守過一段時日。
沒過多久,珍珠便懷上身孕,年初誕下了一個哥兒。喜得二爺抓耳撓腮,眉花眼笑,直纏著李崇禮親自為幼子取名。李崇禮當然不允,一腳便踹了他出去。最後還是李銘策自己給幼子取的名,喚作李兆瑞,小名瑞哥兒。
二爺李銘策“奉命”寵愛珍姨娘的日子,二奶奶倒也收斂了些霹靂手段。還將身邊的第一得意人——石榴,主動送給李銘策做通房。只可惜,二爺對二奶奶成見已深,自然對她的貼身丫鬟心存芥蒂,最後仍然沒能絆住他的腳。
枇杷作為二奶奶的陪嫁丫頭,自然知道自家主母的脾性。待到二奶奶起身,枇杷還是戰戰兢兢地交待了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