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岫雲心裡揣了事,一夜睡得不踏實。次日起了個大早,草草地用了些點心便領著桃兒出了院門。
吳岫雲一路步履匆匆,待行至內儀門時,鄧媽媽卻剛好迎面走過來。見了吳岫雲,鄧媽媽滿臉堆笑,道了聲萬福,又問道:“三奶奶這是要出門嗎?”
吳岫雲敷衍地笑了笑:“是要出門,老媽媽若是無事,咱們回頭再敘。”
鄧媽媽眼見她要走,連忙追上去笑道:“三奶奶這般行色匆匆,是要往哪裡去?是去省親還是去拜佛,是否需要派人跟從?”
吳岫雲站住腳,回頭笑道:“老媽媽這是在審問我嗎?”
鄧媽媽連忙擺手笑道:“老奴怎敢,三奶奶說笑了。只是咱們李府規矩嚴整,女眷不比別家可以行動輕舉。奶奶若果真有急事,還請回稟了老夫人再去不遲。”
吳岫雲冷笑道:“老媽媽管得未免寬了些。今日我無論如何都是要出門的。何必回稟來回稟去,擾了老夫人的清淨。老媽媽若是閒得慌,便找個地兒迷瞪會子吧!”說完便冷著臉拂袖而去。
周圍幾個媳婦婆子們見狀,莫不捂嘴偷笑。鄧媽媽又羞又氣,抖著唇罵道:“你們這一起沒良心的混賬忘八崽子,眼瞧著老孃我捱了呲,就在一旁齜牙露嘴地傻笑。下作的娼婦,才上了幾年的檯盤,就敢看老孃的笑話。看我回去不拿針扎你們的嘴。”一時間,罵得眾人都收了笑,不敢再吭聲。
卻說吳岫雲出了角門,徐大個和徐青山已經等在門外。二人見她穿綢戴金,身旁又有桃兒跟著,情知這位嬌嬌弱弱的小娘子正是自家的家主,連忙俯首垂耳地上前來拜。
徐大個早前受了傷,許是身子還不大靈便,頎長的身軀略微佝僂著,顯得十分單薄虛弱。吳岫雲大吃一驚道:“我還不知道徐叔的身子竟未康復,昨日奔波一路,想來定是辛苦得緊。不如今日就由徐大哥領我去吧。”
徐大個慚荷道:“多謝奶奶關懷。老僕已然大好,只是添了一個傴僂的痼病。瞧著雖然駭人,實則行動上並無妨礙。”
吳岫雲擔憂道:“既是病症,自然要想辦法治。回頭我找個醫術高明的大夫,定要讓你恢復如初才好。”
一旁的徐青山聽聞,既驚詫又欣喜。微黑的面龐,此時也激動地有些泛紅。
他本是個不善言辭的老實人,心裡縱有萬般感激也道不出。囁嚅半晌方才鄭重說道:“前番奶奶的大恩小人還未曾報答,今日又要給奶奶添麻煩。小人真是……小人真是慚愧。今後奶奶但有差遣,小人一定膽腦塗地,在所不辭。”
吳岫雲被他的真誠所感,又不想讓他有太大的心裡負擔,遂半開玩笑地說道:“徐大哥言重了。我一不用你做官差,二不讓你當土匪,三不送你去軍營,你便是想肝腦塗地也沒這個機會。今後你只管細心當差,也算報答我了。”
徐青山撓撓頭憨實地笑道:“奶奶說得是,是小人說岔了。”誰知,抬頭望見吳岫雲的如花笑靨,又臊得面紅耳赤手足無措。這番侷促窘態直引得一旁的桃兒吃吃偷笑。
此番主僕幾人見了禮,桃兒便扶著吳岫雲坐上早已備好的清油轎車。馬車雖然簡素,並無什麼裝飾,但可以看出做工十分考究。
而車廂裡頭卻是另一番華麗景象。左右兩邊用細藤繃扎著木板為座,上面墊著厚厚的麟吐玉書團花織錦重茵。地板上也鋪著萬字景邊祥雲栽絨毯,踩在上面如踏在草坪上一般舒服。車壁上還掛著一對鈞窯葫蘆轎瓶,裡頭插著紅豔豔的月季。燻的車廂內甜香馥馥,令人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