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墨菊領著一眾丫鬟婆子站到正房廊下,等候三奶奶訓話。
按照府裡的規矩,小主子滿了十歲就挪到獨立的院落居住。身邊除了乳孃以外,還分配有一個一等丫鬟,兩個二等丫鬟,四個三等丫鬟。再有灑掃看門做粗活的婆子兩個。男孩平日要在外院讀書,則另配有兩名小廝。
墨菊是洗竹苑的一等丫鬟,三日前由老夫人做主,收為三爺李銘簡的房裡人。墨菊其人如名,生得淡雅清秀,性格亦是溫柔可親。讓人一見,有如春風拂面,悅目娛心。
接著便是二等丫鬟見禮。洗竹苑的丫鬟皆以花為名。眼前這位叫作白曇的,年十七八歲,長著一張巴掌大的瓜子臉。眉若遠山,眼如秋水。瑤鼻瓊耳,貝齒櫻唇。腰如束素,領如蝤蠐。真真是無一處不美,無一瞬不迷人。
吳岫雲擦了擦將要嘴角的口水,心中暗歎不已。“乖乖,這樣的仙姿玉質,怕是亦菲冰冰都拍馬不及。這尚書府果然是窮富極貴,連個二等丫鬟都生得這麼美。”
白曇被吳岫雲這麼大咧咧地看了一陣,頗有些恥懼。因她自小長得便好,人人都愛拿她說嘴調笑。所以便養成了一個寡訥緘默的性兒。
李銘簡雖然平素有些桀驁乖張,但也算得上是個憐香惜玉的翩翩君子。故而一直都由著她,只讓她在院裡做些針線裁剪的活計,並不用她往來交際。
久而久之,便有些好事的給她取了一個諢名,喚作“畫美人”。畫美人白曇雖是二等丫鬟,可院裡的一眾小丫鬟並婆子卻並不怕她,權當她是透明人。白曇不以為意,反而樂得自在,日日躲在屋裡不見人。
吳岫雲見她羞得面紅耳熱,不由得勸撫道:“你不必拘謹,平日你當著什麼差事,日後仍舊做什麼。我這裡沒什麼要緊事,辦好爺的差事才要緊。”
白曇已然窘促羞怯得手足無措,聽聞此話如奉綸音,連忙跪謝。
餘下的便是四個小丫鬟。大的一個十四五歲,喚作紫藤。長得面若銀盤,肌膚微豐。粉面含春,未語先笑。一看便知是個精明審細,周到圓滑的。
個頭最高的喚作藍堇,年十四,鵝蛋臉面,生得削肩細腰,骨肉勻停。年紀雖小卻是個穩重的性子。回話的時候恭謹自將,不妄言動,一絲規矩都不錯。
還有一個生得濃眉大眼的,喚作黃葵。年十三,是個活潑好動腿又勤的假小子。說話也爽利,頗有些清剛之氣。
似這般英氣勃勃的相貌人品,倒合了吳岫雲的脾氣,便和她多說了兩句。哪知她率真至此,竟將自己的綽號也拿出來調侃自嘲。“奶奶今後有何差遣只管開口,奴婢腳程快,姐妹們都喚奴婢‘急腳子’。平日裡,三爺要傳個什麼話,遞個什麼物事大多是支使奴婢。”
“‘急腳子’是個什麼意思,是指走路很急嗎?”吳岫雲聽得有趣,忍不住發問道。
墨菊在一旁抿唇一笑道:“回奶奶的話,‘急腳子’說的是郵驛站的驛卒,這是她們幾個促狹鬼拿她打趣呢!奶奶不用理會,橫豎她自己也不甚在意。”
吳岫雲會心一笑道:“她這性子我倒喜歡,世人皆自矜,少有人能有這般豁達心胸。怕是堂堂鬚眉也不及她。”
黃葵聽了不禁喜道:“這話三爺也說過,可見奶奶和爺是英雄所見略同。命裡註定是天生一對。”
吳岫雲聽聞此話,心裡如打翻了五味瓶,百味雜陳。一時之間,臉上的神色變了好幾回。一旁的墨菊見狀,忙斂眉斥道:“就你多話,奶奶和爺也是你能拿來胡亂說嘴的。還不快跪下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