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近午時,送嫁宴已經開席。前院裡吳家大老爺陪著男賓飲宴,正院裡吳齊氏負責招待一眾夫人太太。而在七小姐的閨房,桃兒正領著杏兒做著最後的整理。
望著漸漸空出來的閨房,吳岫雲略略有些發怔。昨天她還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大一新生,只是在十一黃金週幫人做回伴娘,下一刻卻成了一個被迫給人沖喜的古代少女。
從上一個現代婚禮的女配角,變成了下一個古代婚禮的女主角。這般咄咄怪事竟然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望著鏡中與自己七分相似的面容,此時正露出她熟悉的表情神態,吳岫雲忽然想開了。
這樣也沒什麼不好,上一世她已經心無所戀。這一世重生,她要重拾快樂,活出自己的精彩。
胡思亂想了一回,院子裡越發熱鬧了。“小姐,是新郎入門了。”杏兒一挑簾子進來喜喳喳地嚷道。眼看發嫁的時辰將近,杏兒又歡喜又慌亂,倒比正經新娘子還要激動。
“又胡說,新姑爺如今還未醒轉,哪來的新郎倌。”桃兒手指點了點杏兒的額頭輕斥道。
“是真的,我親眼看到一位穿著大紅喜袍的公子……”杏兒還欲再辯,齊氏卻步履匆匆地領著一位身穿玫瑰紫褙子,系大紅裙的婦人進了門。杏兒嚇得脖子一縮,後半截話咽回了肚裡。
齊氏甫一進來就抖開方帕捂住臉乾嚎了起來:“好妹妹,如今你將出閣,做嫂子的心如刀割。想你五六歲便同我過活,不是母女也似親生。
外面喜炮把轎催,愚嫂有話要囑咐:一要孝公婆;二要敬丈夫;三要妯娌多和睦;四要早生子嗣承血脈;五要勤快知禮莫生是非。要得上下都滿意,還需謹慎會做人。從今後,飢寒冷暖自家管,兩行淚兒肚裡流。”
吳岫雲:“……”
一旁的曾婆婆往吳岫雲的腰上軟肉輕輕掐了一把,諂笑道:“小姐有什麼委屈,這時候跟家人哭一哭也好發散發散些。”
吳岫雲已經被雷得外焦裡嫩,哎呦我去,這又是鬧哪一齣啊!怎麼好好的又哭上了。吳岫雲差點破功,強忍著才沒笑出聲。本以為是出悲劇,怎麼劇情突轉要變喜劇了呢!
齊氏一雙八字眼露在外面,射出兩道寒光。這個小賤人,錢也收了,花轎也來了,臨了還跟我做妖。她這一副嘲諷哂笑的樣子是做給誰看呢!
吳岫雲接收到便宜嫂子憤恨的眼神,無辜地眨了眨眼。她也很委屈的好嗎?劇情轉變太快,她趕不上趟啊!
眼前這人明明是一臉的刻薄尖酸,偏要咧著嘴嚎喪,裝出一副難分難捨、骨肉情深的姿態。實在辣眼睛!哎呀不行了,我得去洗洗眼。
齊氏氣得肝疼,以前怎麼沒發覺小姑有這般難纏呢!身旁的媒官是李家請來的京裡有名的張嫂。正經戴蓋頭,著紫褙子的上等官媒,專職宗室顯貴議婚保媒。
自己膝下一兒一女,過不了幾年就到說親的年紀了。她還指望這一位口碑好的媒人,到時候能幫忙保媒說合呢!說什麼也不能在張嫂面前鬧笑話。
齊氏一咬牙,哭得更“傷心”了。“短命吹手摺壽鑼,逼得我心碎意亂莫奈何。你在我腳根下長大,費盡千般苦心血汗,今日成人就要離家,難分難捨哭斷肝腸。”
喜娘曾婆婆見小姐還是一副呆怔怔的樣子,不由急了。忙小聲提醒道:“小姐別害臊,您有什麼委屈,需得哭出聲才好。哭得越大聲越吉利。”
吳岫雲恍然大悟,敢情這是哭嫁啊!呵呵,這樣尬哭真的好嗎?好蠢的樣子啊!你確定真的要我這…麼…做…嗎!!!可別後悔哦!
吳岫雲頓時戲精上身,雙眉一蹙,眼淚一汪,捏著帕子抽抽噎噎地說道:“嫂子不必為我難過。我本是苦命人,自小就失了父母庇護。好在還有兄嫂為我費心盤算,才能為我結下這麼‘好’的一樁親事。但願今後,尚書老爺看在姻親的份上,‘好好’照拂兄長。如此,做妹妹的也算報答一二了。”
這話聽著沒什麼毛病,可吳岫雲卻將那幾個‘好’字咬得極重。是個傻子都能聽出其中的揶揄嘲諷。齊大夫人聞言一噎,嗓子裡像堵了一口濃痰。咽不得,吐不得,倒把自己噁心的不行。
一旁的媒官張嫂亦有些訕然。作為一個還稍有些良心的媒人,當然還是希望經她保的媒,能夠夫妻和美,兒女盈床。可眼前這樁婚事委實算不得好親。
三日前,李家三郎和幾個交好的公子一道去北郊邙山行獵,不慎墜馬。抬回家時,已人事不知,三魂丟了七魄。
尚書府老爺夫人都著了慌,將京裡有些名氣的太醫郎中請了個遍,無一人敢開方。就連金針聖手王太醫都只搖頭嘆息,丟下幾丸續命丹就跑了。如今那人還躺在床上只剩一口氣吊著,能不能撐過今日還兩說呢。
若是真能衝了喜便活過來還則罷了。反之,吳小姐以後的處境,怕是連那些體面的下人都不如。可憐她花一樣的年紀,正該在父母的再三斟酌下,擇選一位良婿。可天底下偏有這般不仁不悌的兄嫂,為了前途和富貴,便將親妹往火坑裡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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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自感嘆了一回,張嫂忙堆起笑勸道:“吳主事府上果然好家風,兄友妹恭,姑嫂情深,實在令人感佩。只是吉時將至,外頭已經吹了三遍催妝曲,放了三回催妝炮了。李家二爺還坐在正堂等著接親呢!要不,咱們收收淚移步正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