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哪裡敢違拗?紛紛四散開來,做自己的事情,但是眼睛還是時不時瞟向陳奧,彷彿這個新來的人給他們枯燥乏味的生活帶來一絲新鮮感。
皂衣漢子轉身對著陳奧,冷冷道:“嘿嘿,新來的,你頭一天來,自然不知道規矩。沒關系,咱們慢慢來!這裡是富貴鹽場,老子是這十來片鹽田的管事,姓馬,名叫宗奎。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手下的苦力。我叫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明白麼?”
陳奧感覺自己彷彿掉進了一個巨大的深淵,怎麼也看不到天。從前在新聞上,也看到過什麼黑煤窯和傳銷組織。但自己現在的處境,顯然比這兩者都要可怕得多。
陳奧忙道:“馬大哥,你可能是認錯人了。我叫陳奧,我並不是這裡的工人……”
馬宗奎冷笑一聲,說道:“沒關系,新來的嘛,總會有些不適應,慢慢就習慣了。”
陳奧說道:“不不不,馬大哥你聽我說。焦不二他……他抓錯人啦。你認得趙菱麼?他是海縣很有錢的鄉紳啊。你一定認識他吧?我是趙菱的朋友……”
馬宗奎一揮手,已經開始有些不耐煩,說道:“嘿嘿,不好意思,老子孤陋寡聞,輕易不會離開鹽場,還真不知道什麼趙菱王菱的。不管你是誰的朋友,來到了這裡,都是一樣的,都得乖乖幹活!”
他的話不容置疑,陳奧越發驚懼,轉身就跑。他也不知道該往哪裡跑,四面全是一望無際的田地。他唯一知道的是,海岸線相反的方向,就一定出路。
馬宗奎嘿嘿冷笑,說道:“哼,全都是些賤胚子,不挨一頓鞭子,就不會老實!”
眼看著陳奧跑出了七八步,馬宗奎猛地將手中皮鞭甩開。那鞭子就像活了一般,直直朝著陳奧卷過去。鞭梢恰好捲住陳奧的腳踝,一拉一扯,便將陳奧摔了個狗啃泥。腥鹹的海水灌進口鼻,嗆得陳奧劇烈咳嗽。
幸好地上全是潮濕泥濘的鹹泥,這一摔雖然不輕,卻也沒有受什麼傷。陳奧心有不甘,爬起來繼續踉蹌著往前跑。
不遠處那些苦力,怔怔地看著他,似乎對這種事情習以為常。甚至有的還頗有些幸災樂禍,看好戲的模樣。
馬宗奎冷笑:“別白費力氣了,有這些勁頭,還不如多幹點活。這裡是富貴鹽場,你還能跑到什麼地方去?哼,你想回縣城?告訴你,這裡離縣城有百十裡路,一望無際,想躲都沒法躲。你覺得你能跑得掉麼?”
雖然知道他說的極有可能是事實,但是陳奧不甘心就這樣放棄。因為他看到,周圍這些苦力麻木的眼神,彷彿行屍走肉一般。他怕自己萬一放棄,也終將變成他們這樣。
陳奧想起至今生死未蔔的宣寧,想起不知所蹤的梁小雅,渾身又有了力量,繼續往前跑。
馬宗奎怒道:“姓陳的小子,老子今天心情不錯,對你已經很有耐性了。你若是再不識抬舉,休怪我不客氣!”
陳奧不理,馬宗奎終於惱羞成怒,猛地往前跨了幾步。他穿著長筒皮靴,走在淤泥裡,也並不吃力,幾步便趕上了踉踉蹌蹌,一腳深一腳淺的陳奧。
陳奧聽見身後腳步聲追近,心裡發苦,回頭一看,已經看見馬宗奎獰笑的臉,驚呼一聲:“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