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見偷襲未得逞,便退到床裡,擺出防禦的姿勢,雙眼滿是警惕和敵視地盯著沈清暉。從他的行為動作可以看出,此人走火入魔前必定是武林中少有的高手,若不是身體尚且虛弱,沈清暉毫不懷疑他會立刻暴起殺人。
沈清暉見他警惕模樣,苦笑一聲道:“這位公子,我並沒有惡意,你無需如此。”
葉勁見了方才情景,也是嚇了一跳,剛才電光火石間他也插不上手,此時才來得及說了句:“兄臺,我師父沒有壞心,方才正是他老人家救的你!”竟是匆忙間忘記隱藏倆人的師徒關系,為緩和兩人關系,下意識便將救人的功勞按在師父身上了。
剛才葉勁被沈清暉擋住,此時他開口說話,慕容修才看見他,於是師徒兩個便見那原本滿臉警惕敵視的白衣公子,突然間敵意全消,怔怔地看著葉勁一陣,兩行淚水便從眼角滑落下來,師徒倆頓時被這番變故驚的呆住了。
慕容修愣愣的看著葉勁,這個明明應該是素不相識的人,卻讓他心裡有一種奇怪的酸澀和釋然,彷彿自己穿越了無盡時光和茫茫人海,只為能見到這一個人。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裡孤墳,無處話悽涼。若非僥天之幸,何以得複見君?
那白衣公子這一哭便停不下來,詭異的是他雖然哭的傷心,臉上卻並無表情,但是葉勁隱隱能體會到他心中悲喜交加的複雜感情。他心中驀然一痛,情不自禁的上前抱住他,手足無措地拍著他的背,嘴裡幹巴巴的哄道:“你…你別哭了…沒事了…別怕…”
慕容修雖對沈清暉很不友好,卻並不拒絕葉勁的懷抱,反而乖乖的靠在他肩頭,手抓著他的衣服,間或小聲的啜泣一聲。沈清暉見此情景,無奈一笑,和葉勁交換了個眼神便悄悄退了出去。
葉勁感覺自己彷彿在哄一個少不更事的孩子,心裡有些哭笑不得,見他溫馴地伏在他懷裡哭泣,又有些莫名的甜蜜和幸福感。好一會兒,那人終於不哭了,葉勁這才有閑心詢問那人的身份,這一問便感覺事情大條了。
沈清暉在堂屋裡坐了一會,便見徒弟皺著眉頭走了出來,心裡不由得咯噔一聲,連忙關心的問道:“怎麼了?莫不是那位公子的病情有了反複?”不能吧?剛才捏他脈門還生龍活虎的呢!
話音剛落,便看見扯著徒弟衣服躲在他身後,還露出半邊臉來瞪自己的慕容修,心裡頓時有些奇異的感覺。
葉勁見師父注意到慕容修的異狀,嘆了口氣,心情沉重的道:“他此時的狀況正和我走火入魔時一般。”
沈清暉聽了徒弟的話,心中猜測成真,不由得惋惜憐憫地看了慕容修一眼。此人光看外表就知必是江湖上的風雲人物,如今卻落得痴傻的下場,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恢複?
“馬大夫,對不住了!這點心意還請收下。”好聲好氣地送走第三個差點被慕容修弄斷手的大夫,葉勁回到房裡,見了床上一臉無辜毫無所覺的罪魁禍首,不由得一陣頭疼。
把人救回來的當天,葉勁便去結果了黑砂幫這夥留守在客棧裡的人。明月鎮地處偏僻、交通不便,黑砂幫又遠在千裡之外,訊息一時半會兒還傳不過去。
葉勁略感安心,便回來和師父商量對策:黑砂幫肯定是要去斬草除根的,然而眼下最要緊的是如今已經痴傻的白衣人,這人一看就背景不凡,在江湖上還不知道有什麼仇家,若是有人知道他的情況,弄不好要過來趁火打劫。
眼下十萬火急的一是要盡快查明他的身份,找到他的家人;二是想辦法治好他的病,說起來後者要更為迫切——若是他的家人講道理還好,若是遇到蠻橫的,弄不好就要把他的病情歸咎到他們頭上!
師徒倆商量了一陣,便去找了大夫來給他看病,可是這人對陌生人頗為警惕,別說摸他的脈搏,尋常人便是靠近了也要被他攻擊,方才那個馬大夫已經是賣相最為慈眉善目有親和力的了,也是鎩羽而歸,想到這裡,不由得又嘆了口氣。
沈清暉見徒弟少有的露出愁眉苦臉的表情,不由失笑道:“罷了,尋常大夫哪能看的了武林中人的病,況且這人是神智有損,原本就難以治癒,請大夫也不過聊勝於無罷了!”
說著,他拍拍葉勁肩頭道:“好在他對你很是親近,大概是因為你救了他的緣故——就先由你照顧他一段時間,等我們打聽他家人的情況,再見機行事吧!”葉勁聽了師父的話,也只好點點頭。
沈清暉見徒弟應下了,對著因為他拍葉勁肩膀而對他露出不滿的兇狠眼神的慕容修調皮的眨眨眼,便迤迤然的離開了。
葉勁回頭看看慕容修,這人不知為何對他十分親近信任,對他的行為也接受度頗高。此時見葉勁轉頭看他,慕容修雖仍是面無表情,眼裡卻透出一絲喜悅,惹得葉勁愛憐的摸摸他的頭。
若是以後都要一起生活,就不能公子兄臺的叫了。方才葉勁摸遍了他全身,只發現一塊上好的羊脂玉佩,上面刻著一個“修”字,想著,不由說道:“以後我就叫你阿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