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美突然垂下目光,蔣競昶也不說下去了,只輕輕嘆了口氣說:“我會讓醫院的人把手續辦好,你有心髒衰弱,出個證明就行……”
“一個證明,就能讓一個人死了,又一個證明就能讓人活過來。”她突然冷冷地笑了一下說,“你們這些有錢有勢的人,真是能把人命玩弄在指掌之間。”
而蔣競羽不同。
他性格惡劣,他容易沖動,但他從不曾輕視過人命,他對每一個人或好或壞都是出於真心,而不是目的。
這一場戲裡,她最不願意傷害的人就是他。
卻偏偏到最後,傷得最重的就是他。
蔣競昶看著陳艾美轉身朝樓上走,突然說:“我送你去機場吧。”
“不用。”她沒有轉身,只是站在公寓大門口的地方,背對著他說,“我一個人走。”
那聲音聽起來,冷冽而尖銳。
蔣競羽的睡眠其實一直很好,但是那一夜,他做了整晚的夢。
夢裡的艾美穿著少見的連衣裙,頭發束成馬尾,好似一個學生的模樣。她站在很遠的地方,像是一片山野,山風吹過的時候,長長的裙擺就飄揚起來。
他遠遠地看著她,分明沒有動,卻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漸漸被拉長。他突然拼命奔跑起來,但是那山坡就變成了跑步機,他無論怎麼用力奔跑,都還只是在原地,甚至是不斷地後退。
他大喊了一聲:“陳艾美。”
站在山坡上的人轉過身來,逆光中卻看不清她的樣子,他覺得陽光有些刺眼,想要抬手擋一擋的時候,便醒了過來。
天已經亮透了,日光穿過玻璃照在身上暖暖的。
蔣競羽抬起來擋住日光的手還在頭頂上,他突然有些恍惚,不太記得自己是在什麼地方,也不太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了。然後他支起身子想要坐起來,一剎那摸到身邊空蕩蕩的。
是啊,從來都是空蕩蕩的。
她走了。
他猛地松開胳膊,重重地栽進枕頭裡。
她真的……走了。
那一刻,有鹹澀的淚水順著眼角落下來,一直落到耳根,是冰冷而疼痛的痕跡。
蔣競羽抬起手來,覆住了眼睛。
杜澤山看了看錶,已經過了十二點。
助理有些擔心地提醒他說:“杜先生,再不出門,就趕不上飛機了。”杜澤山沒有說話,助理想了一想,又小心地說了一句,“搭火車要四個小時,肯定來不及的。”
“我知道了。”
他下午臨時要去華盛頓開個會,因為是臨時的,他本來想推掉。但是客戶很固執,他也不想得罪人。但他怕她會突然回來,又找不到他。
想了好幾個來回,他還是讓助理在酒店前臺留了字條,不放心似的,又下去確認了兩次。酒店大堂裡人來人往的,唯獨沒有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