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坐在桌子邊看她。
很早以前他就總是幻想有一天他們在自己的房子裡,他看她做家務的背影,然後突然一下子撲上去抱住她,嚇得她拳打腳踢地喊:“江洋你要死啊,嚇死我了。”
想一想都覺得很幸福。
可是現在他看她,卻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很難過。他不敢突然撲上去抱住她,因為他知道,她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會對他拳打腳踢地叫他去死。
他們都像是活過了兩個世紀,從生到死,從死到生。
關上水龍頭,艾美擦了擦手,正要說話,杜澤山已經站起來說:“我送你吧。”
“不用。”
“你沒開車吧?”他看見她手裡沒有車鑰匙,笑了笑說,“我已經好多了。這裡打不到車,回你公寓也不過就是二十幾分鐘的車程,我開車送你吧。”
她沒有再推辭。
看他就要出門,艾美突然拉住他:“你就這樣出去?”
杜澤山不明白地看她說:“怎麼了?”
“你好歹穿件外套吧,”她松開手說,“外面挺冷的。”
他笑了笑,低聲說:“好。”
那個“好”字說得那麼輕,卻像是從高空中墜落的石子一樣砸在她心上。她又想起那時候他說的那句“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她現在相信,哪怕她說讓他從這裡跳下去,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去做。
到底是要虧欠到什麼程度,才能讓他說出這樣的話?
車子開過公寓附近的街角時,艾美突然喊了一聲說:“麻煩停一下。”
杜澤山剎住車子看她說:“怎麼了?”
“我去便利店買個東西,”她松開安全帶說,“很快。”
杜澤山朝她笑了一笑,一臉“我不著急”的表情。艾美正伸手去推門,冷不防被往回用力拽了一把,她聽見杜澤山喊了一聲:“小心。”緊接著就聽到硬物撞擊玻璃,發出的巨大聲響。
蔣競羽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一個人發脾氣。
他當病號的這幾天大概是他有史以來最幸福的幾天了,陳艾美難得不跟他發脾氣,他說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連梁棋都覺得他們“夫妻”和諧得不正常,勾著他的脖子說:“你給陳艾美吃藥了?她居然沒有跟你發脾氣?”
蔣競羽一腳踢開他說:“我現在是病號。”
她還是不愛笑,不說話,但這對蔣競羽來說已經很滿足了,他漸漸覺得哪怕她對他發脾氣也無所謂了,甚至能再跟她吵一架都是一種幸福。
只要她還留在他身邊就好。
只要這樣就好。
但是現在艾美出去已經快兩個多小時了,就算是去四個街區外的那個超市也該回來了。她出門的時候連電話都沒有拿,他有點懊惱沒在她身上裝個gps。
蔣競羽煩躁地踢了一腳椅子,電話這時候響了起來……
他急匆匆地推開警署的玻璃門,遠遠就看到艾美穿著白色毛衣外套站在那裡。他正要急著跑過去,腳下卻頓了一頓,坐在艾美身前的不是別人,正是杜澤山。
蔣競羽臉上的急切一下子變成零下十度,他站在那裡沒有動,也聽不見他們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