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真撫摸著這條長入皮肉裡的疤痕,不覺醜陋,只覺歡喜。一日複一日,他懷揣著那半塊玉玦,在清晨的早點氛圍中聽那些江湖俠士討論的風雲往事,偶爾聽到一次無極宮宮主突破九重功的事情,雀躍地彷彿好像是自己做的一般。或者聽到客棧裡的人們如何把無極宮宮主的殺人血性敘述地娓娓動聽,他卻只想上前理論一番,滿心記得的都是無殤的好,都是他那個暖人的懷抱,他溫柔的眉眼。
他說:“無礙。”他說:“你生得很好看。”他說:“跳吧我接著你。”
那個曾在他年少時便留下驚鴻一影的人,還會記得他嗎?
似是發怔地望著自己凍得紅通通的指尖,心頭不禁湧上一股苦澀。
樓下忽然響起一陣裂帛聲,“嗤啦嗤啦”的聲音成功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目。他呆愣住,隨後循著聲音僵硬地朝廳裡看……果然……
一個羸弱枯槁、頭發散亂卻不難看出面孔清秀的男人被甩上桌子,被強行撕扯了本就不蔽體的衣服,露出一大片幹癟的肌膚。他僵硬地趴在桌子上,脊背連著雙腿整個都在不停地發顫,可卻不能做任何反抗,等待被施以狂風暴雨般的淩虐。
那人左肩上鮮豔的臧葒印灼灼地刺痛奴真的眼睛,可他卻什麼都不能做。
除了每天後怕地整理好左肩上的單薄衣物,十年如一日地確認自己的那塊印記不會顯現在別人面前。
沒錯,他也是羛族人,桌子上那個被欺侮的人,是他的同族。
從小到大,奴真第一個目睹被欺侮的人是他的親生父親。羛族人世代無雌種,天下傳聞此族男人長得妖嬈美豔,生活在極北之處,中原鮮往。男人皆可生子,父親生下了他,卻在生産虛弱之時被擄來作了一戶窮苦人家的苦力……與所有的同族一樣,父親性格孤僻、膽小,常年因懷孕挺著臃腫的肚子,厄運使然,他沉默寡言,也永遠不會向自己的兒子表達關愛,但卻處處無聲地選擇為奴真擋下所有的痛苦。他們的生命如同螻蟻低賤,那些娶不了媳婦的窮苦人家用幾個銅板就可以從人販子那裡倒賣,甚至強搶來繁衍後代。
無論酷暑無論嚴寒,無論播種無論麥收,他始終都在做一個貧賤的奴隸,奴隸般的出生,奴隸般的長大。
在逐漸長大成.人之後,主人的未婚娶的小兒子不知從何時起開始對他流露出□□骯髒的眼神。最初,還僅是對他百般調戲,之後某一天趁著奴真剛入柴房毫無防備,將他撲倒在茅草垛上。
奴真驚恐萬狀,奮力掙紮,順手摸到一旁鐵鏽的鐮刀,直直地插入身上人的後背。
他永遠難忘那漫長不休、遮光蔽日的鞭打和父親跪在地上為他求情之後被活活打死的慘象……
如若不是鄰居家的同族偷偷摸進柴房裡將渾身是傷的他救出來,現在的他可能早就化為一具屍骨。
當時他天真地以為自己有了自由,卻轉手間又被拮據一身的同族大哥賣入了青.樓。
燈紅酒綠、紙醉金迷,他只好冷眼地看著世間所有的情與愛,最後居然也無法自拔地陷了進去,陷入少年時那個溫柔的懷抱。
奴真以為只要不脫下衣服,生活就再也不會被打亂。
目睹著同族的慘遇,他知道自己很自私,眼睜睜地看著同族被欺侮。可如果出身相救,一定會……回首父親那般慘淡的結局……他不配享受這世間的所有情與愛,一生都將孑孑一身。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沒記錯的話,大概是五年前。
黑歷史,沒眼看沒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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