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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2 / 3)

奴真身子一晃,驚恐萬分,反射性往聲源看去。

這人無聲無息地垂頭,塌聳著窄削的肩膀,只能看出一個佝僂的身形輪廓,連帶著都被隱沒在只有黑暗的地方,奴真仔細好奇地瞧,卻仍模模糊糊看不清那人的五官。

被喚做“少宮主”的人並未理會,反而對著跪在地上的人說:“無礙,快起來吧。”

跪著的人抿抿下唇,啟齒道:“公子,小人願為公子做牛做馬,什麼髒活累活都能幹的……”

“不必了,舉手之勞而已。”

原來沒有那麼多說書人口中以身相許為奴為僕的情節。

原來用好不容易得到的、被自己視為珍寶的自由為答謝也會被人拒絕。

被拒絕的人只是失望地始終瞧著他的眼睛,尹無殤看著那雙寫滿失落的絕美的臉,忽而一愣神,而後覺著失了禮節,尷尬地解釋道:“恕我失態了,你生得很好看。”

被誇贊的人卻垂下眼。

好看?何用?

那被贊美的人低頭看著自己一身不合體的寬大豔舞歌服,揪著袖子,窘態於表,與錦衣玉冠氣質天成的白衣公子相比,越發顯出自己的愚蠢。少宮主沉默了會兒,從懷中拿出碎成半塊的玉玦,盡管碎成了半塊,但那玉玦通綠圓潤,在夜裡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他攤開手心遞給垂著頭的奴真。

“公子不可。”

“少公主,這可不行。”這句話不僅出少年一人之口,還有那個老蒼頭。“少宮主不可胡亂送人,這可關繫到即位大事啊。”

白衣公子說:“它已碎,就算我拿著兩半去他們也不會善罷甘休。”於是溫柔地塞進少年的手裡,再替他合上掌心。不再多說,轉身便走。

離去的人一步一步緩慢堅定,他的心緊隨其身後,直到那背影徹頭徹尾消失在目光裡,奴真捧起玉玦細細端詳,描摹著刻上的字的筆畫,雖然不識得這字,卻只感覺到指尖平整光滑的觸感。

他緊緊地將玉玦攥在手心,似是落水者抱住浮木,抓住了所有的希望。

那人用溫和如春風的嗓音說:“無礙。”

他說:“你生得很好看。”

他說:“跳吧,我接著你。”

……

奴真又重複地做著這樣一個美夢,十年已過,那春風和煦般的嗓音仍烙印在他的腦海裡,魂牽夢繞,彷彿在他行屍走肉的軀殼裡牽引血液的流動。

他緩緩睜開雙眼,美夢煙消雲散,徒留眼前那灰暗的壁隔和蛛網密佈的幕帳。在簡單的梳理之後,又要開始一整天的辛苦勞活兒。

秋日裡的井水愈發的涼,凍得人寒意自手而起,直浸入骨子裡。奴真的手也因常時浸泡在冷水中而粗糙紅腫,手背上那條疤痕更是觸目驚心。他常常寬慰地想,也許,上天在他的手背上留下醜陋的痕記,就是給自己一個他日尋他的理由,一寸一寸,都是想念他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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