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潑熱情,都是很好很好的秉性,只是程芙應付起來太累,平日有裴雁晚一個熱烈的友人已經足夠。
再多的,只會叫她喘不過氣。
誰知方擷真心裡竟熱起來,她聽到的是什麼?是程芙的肺腑之言和忠告啊,是極溫柔體貼的話,是為了她好。
那麼,程芙說什麼都不要緊,方擷真就只認準程芙的這份好,立刻給予回應:“阿芙,你怎會沒有付出!你給了我一柄這麼好的劍,你寬慰我安撫我,你是有付出的!”
她弄錯了重點。
程芙頭好痛,她好似白叮囑了一場,前功盡棄,且又聽方擷真嚷道:
“阿芙,你有心事,可以對我說。朋友之間,就是要相互傾訴聆聽的啊!”
河水潺潺東流去,河中心的月色最好,明湛湛的一片,程芙最大的心事,一是怕諸事纏身的方擷真再受打擊,二是憂自己再為這段友情磋磨心力。
“明晚我們到城裡玩好嗎?我看弄溪上夜夜都有人放河燈,我也想放。”方擷真高興著,她天生心思不夠細膩,不曉得程芙的心思。
“放河燈也要叫上我?”程芙暫時敗下陣。
方擷真伸出兩根手指:“一隻燈三文,兩只五文。買兩只實惠。”
……水月谷少谷主還不至於如此拮據吧?莫非是從前過得太清貧艱難,養成了精打細算的習慣?程芙暗自腹誹,終究沒有出聲。
面前的女郎笑得燦爛,她真心誠意地邀程芙一道遊玩,程芙卻在思慮與她斷交。
好殘忍啊,好無情啊,程芙便這麼評價著自己。
她抿了抿唇,緩聲道:
“方擷真,我們也許,做不了一輩子的朋友。”
方擷真倏然怔愣住,手指斷折似的垂落。
水珠飛濺,有幾顆落在方擷真衣角,留下稍縱即逝的深色斑點。
舊的去了,新的水珠又沾上來,然而朋友並不能像這水珠,說走就走,說拂幹淨就拂幹淨。
程芙的意思很簡單——和她保持距離,做好隨時都可能斷交的準備。
她視程芙為最好的朋友,但程芙最好的朋友不是她,即使她會擔心她淋雨,會買糕點給她,也代表不了什麼。
方擷真的猜測被徹底坐實。
她不是程芙最好的、最重要的朋友。
過去她僅是猜一猜,今晚真被證實了這想法,竟鬧得她雙眸微瞠,幹巴巴地像要落淚,卻又哭不出來。
程芙為方擷真的反應後悔,卻知開弓沒有回頭箭,也知打鐵應趁熱,今晚她姑且自私一回:“方擷真,你還不回水月谷嗎?”
自雨中舟上一別,方擷真尚未向程芙告知來日的計劃。
方擷真別開臉,竭力用武紅英的教導逼迫自己不哭——她是少谷主,她是萬人矚目,她是來日要叱吒風雲的人,她應該被人敬仰畏懼,應該只有喜怒,不應有眼淚,即使有眼淚,也只能流在背地裡。
“我會回。”
方擷真做到了,沒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