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勃然大怒,將茶盞擲向龍葵腳邊:“誰許你自作主張?我說過無論我身體如何,都要不停趕路!”
好在有人上來勸,才將方擷真的怒火暫且止住了,幾人便繼續上路。
又十日,方擷真回到水月谷。
山門前的那塊石頭依然矗立著,卻染上晦暗的深紅色,無疑是血跡。
此時尚只是秋日啊。
分明還不到花葉凋零成灰的季節,山門附近的一花一葉怎就都不見了?方擷真下了馬車,由龍葵攙扶著往前走。
“是火燒的痕跡,少谷主……”望著滿目瘡痍,龍葵痛心疾首地咬了咬牙。
方擷真記得山門前有二三株櫻桃樹,進了山門,瞬臺階往下的路邊則栽著兩排桂花,水月谷的桂花花期長,往年這個季節,還能嗅到花香,今年卻什麼都沒有了。
什麼都沒有了。
受武綠華之命趕往雲州報信的徒子,跟著方擷真一道返程,她見證過星羅宮的惡行,忽地潸然淚下道:“星羅宮往谷中放火箭,當時又有風,火星子四處亂飛……內谷倒沒有遭殃,只是谷門周圍,幾乎燒幹淨了。”
“……死傷嚴重嗎?”方擷真閉了閉眼,肋骨附近一陣陣地絞痛,她甚至俯下身幹嘔了幾聲,眼前彷彿能看到起了漫天大火的水月谷。
這問題,是由一直守在谷中的白術來答的。
前幾日他便收到龍葵的訊息,要他在谷門口接應少谷主:“死了三十個人,被星羅宮殺死的,或死於山火的。萬幸我們引水源引得快,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方擷真頓足,胸口處的疼痛必須先消弭了,她才有能力做旁的事,因為已經痛到說不出話、思考不了事情。
良久,她捂著心口的位置,終於問出那個問題:“我母親在哪裡?”
方擷真循著指引,穿過後山瀑布的水流,進了山洞深處。越往裡走越陰冷晦暗,潮濕的氣息小蟲似的,往她傷口裡蠕動。
偏偏裡頭的確有路,約莫蜿蜒地走了四五十尺,在方擷真已冷得瑟發抖的時候,眼前豁然開朗——
瀑布之後竟藏著一間圓形的石室。
石室周圍點著一圈長明燈,隨她的到來躍動了燭火,中央則放置著一口冰棺,而趴在冰棺邊緣的,正是武綠華。
武綠華幽幽抬眸,輕輕掃了一眼方擷真,便立即再度垂眸。
似乎此處根本沒有人來,她誰都沒看見。
便是這沉靜幽怨的一眼,叫方擷真的頭皮瞬間發了麻,雙腿搖搖晃晃的,幾乎要站不住:“……冰棺裡是誰?”
武綠華微弱地嗤笑一聲,依舊垂眸,久久凝望棺中人:“是我的姐姐。”
方擷真一個趔趄,跌跌撞撞撲到冰棺上,低頭一望——
她的母親安安穩穩躺著,雙手在身前交疊,眼瞼緊閉,膚色一如常人,瞧不出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