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方便。”
“什麼都不方便?”
方擷真悽悽地笑:“阿芙,你好像沒有把我當朋友。”
什麼是朋友,不同的人當有不同的見解,程芙並不認可方擷真的話,她清晰嗅到友人的難過失落,再三思忖,終於放下草料進了屋。
方擷真彎腰坐在板凳上擇菜,頭紮得很低,腳邊幾根芹菜全被掐斷,可憐得很。
她不為程芙的腳步聲回頭,只垂著臉問:“我沒有親人了,駱都的朋友與我有千裡之遙,阿芙,你就是我最親的朋友。”
程芙眸光顫了顫。
她為身份的驀然升高而惶恐,“最親的朋友”幾個字份量太重,她不是怕自己擔不起,而是在她心裡,方擷真只不過是萍水相逢的普通友人。
兩個人在彼此心中的位置,並不對等。
程芙不想惹方擷真難過,更不想辜負。
偏偏她無可奈何,一個人在另一個人心裡有多少份量,本就不能強求,不是她說一句“你也是我最親的朋友”,方擷真就真的是。
她走上前去,彎下腰,雙掌撐在膝蓋上,好更近地和方擷真對視:“若我不當你是朋友,便不教你,也不在木屋裡住了。”
方擷真咬唇:“你一走,我豈非又是一個人。我連寫信都不知要寫給誰,你的出身、師門、你住在哪兒,我都一無所知。”
……好生難纏。
程芙是當真頭痛了,她唯有暫且撇開話題:“我們到留仙原上騎馬吧。”
“騎馬?”方擷真眉心輕動,將程芙的提議當成一種逃避。
“騎馬。”程芙卻將此事當作轉圜的手段。
方擷真忽有些看不上程芙的做派了,是便說是,不是便說不是,擰巴什麼呢?
她道:“你不用特意哄我,你不把我當真心朋友也不要緊,我不生氣的。”
程芙默然,她覺得多說也是無用,索性先直起腰,態度往低處落:“你若非要追問,不如用你的秘密來交換。五年前為何有刺客追殺你,你和你娘經歷了什麼,她是如何死的,你敢一一交代清楚嗎?”
才語罷,方擷真竟一腳踢翻凳子,猛地站起來。
程芙退得及時,未被她劇烈的起身動作波及。她像審視一柄鋒芒銳利的寶劍,來審視方擷真的臉。
暴怒的、慌亂的、心虛的……
這數種情緒是如何同時出現的?
程芙捉摸不透,索性不再繼續琢磨,她有了對抗疑心病的經驗,更有逃脫和逃避的經驗。
“你的劍已經學得很好,”程芙平靜道,“輕功也夠用,不遇見高手便無大礙。”
方擷真陡然慌了神:“阿芙?”
“我在木屋裡住了五日,多謝你。不如我們就此別過。”語罷,程芙徑直將桌上的劍掛至腰間,她的東西不多,三兩下就收拾妥當。
她不適合和方擷真做朋友,她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