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紅英恍若未聞,撫了撫女兒鬢角:“我叫人安排住處給你,你住得離娘近一點兒。你喜歡吃什麼、穿什麼、玩什麼,只管告訴娘。你住在谷中,不用擔心你姨母再害你。”
“姨母如今,人在哪裡呢?”方擷真必須要問一聲那個想殺自己的人。
“你姨母在她該在的地方。”武紅英推了推女兒的脊背,示意她盡快離開,顯然是有話要和方虹單獨談,“好了,真兒,你快去吧,晚些時候母親自去找你。”
方擷真不肯:“娘,你要和方姨說什麼?”
“不是你該問的。”武紅英蹙眉,喚來兩名徒子強行帶走了方擷真。
於是茶室裡就只餘方虹、武紅英二人。
外頭的光真是明亮啊,爭先恐後從花窗縫隙裡鑽進來,迫不及待吧方虹的臉割成一塊一塊。
方虹羞愧得抬不起頭,她不介意背上“賊”的名頭,這是她應受的烙印。
她猶記得二十年前武紅英的風姿,二十年過去,武紅英本不該像今日這樣老態。
究其原因,無非是生育傷了元氣,喪女又消磨了意志……一件件事加起來,只有四十來歲的武紅英,老得竟像五十多的人。
“多謝你撫養真兒成人。”
武紅英仍坐在主座上,沉沉的眼盯死了方虹:“可是你該知道,當初你與綠華合謀偷走真兒,便是對我的背叛。”
水月谷谷主武紅英,從來不是個惡人,這麼多年,水月谷即使沒有名滿江湖,卻也沒有漲過惡名。
正因如此,方虹縱使緊張憂慮,卻抱了二三分的僥幸:“我會領罰。”
水月谷谷主武紅英,也不是個慷慨仁慈、慈悲為懷的大善人:“看來你是已經做好赴死的準備了。”
方虹一驚,旋即又聽武紅英緩緩道:
“綠華再如何不懂事,也是我的妹妹,你卻不同,你非死不可。但是,你若死在我手中,真兒勢必記恨我。唯有讓真兒親手殺了你,才能斷她念想。”
“不成!”方虹大驚,“讓真兒殺了我,這太殘忍!……她一輩子都走不出來的!”
“沒有什麼事是走不出來、過不去的!你們偷我孩子那一日,怎不想一想我能否走出來!”武紅英怒極,一掌掀翻白瓷茶杯,頓時水流了滿地,“辦法由你自己想,總而言之,你必須死在真兒手上。”
“必須死嗎?”方虹閉了閉眼。
“你若有遺願,大可告知我。”方虹畢竟把方擷真養大了,武紅英可以留一些餘地。
方虹沒有遺願,只有心願——她不想死,她要為自己爭取活下去的可能,女兒已經平安無事了,那麼她便只剩一個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