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棠,對不起,我要留你一個人在帝城了。”白景宸戀戀不捨地擁著沈曼棠,“等我回來。”
本來是出征,卻像永訣一樣。不知怎麼,沈曼棠的眼睛裡竟然漸漸地濕潤了:“我想陪你一起。”
六年之間,他們在邊疆駐守打仗的時候,沈曼棠都是陪在白景宸身邊的,她為他出謀劃策。她的智計加上他的忠勇,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六年來,邊疆一直安定無事。
但是國喪之後,他們從邊疆回來,他再次去徵戰的時候,她卻不能陪在身側了嗎?沈曼棠腦子裡昏昏沉沉的,心裡無由來地有些慌亂。
“你就留在這吧,你還要照顧我們的女兒呢。”蕭景宸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的,說不定我很快就會回來,你什麼都不用擔心。”
沈曼棠從小到大都沒哭過幾次,但是現在她卻抑制不住地眼睛發澀,鼻頭發酸。蕭景宸在朝堂上的處境,現在汶桑的政壇上的黑暗,她不是不懂,但是她卻什麼也不能做。
現在蕭景宸要走了,她卻感覺到一股冷意,從脊背一直竄到頭:“好的,我會等你。”
城樓上,他看著他的身影策馬遠去,抑制了很久的淚水終於像開了閘的水庫一樣,嘩啦啦地流出來。
力量懸殊。
霽月有七八萬大軍,汶桑才僅僅千餘人。邊境附近的雲魄山脈暫時能困住敵人一段時間。等到日暮,白景宸才領兵迎戰。
在上陽關,很熟悉的地方。他的起點,亦是他的終點。
從來沒有這樣一場戰爭,像這一次一樣慘烈。破敗的戰旗在陰風中飄搖,嗚咽。戰死計程車兵們的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傷口中流出的血漸漸彙聚成一條血色的溪流。血腥氣撲面而來,帶著火燒屍體的焦臭。鮮血漸漸幹涸,將泥土染成一片觸目驚心的血紅。
白景宸五百親衛兵,全部戰死在此。他們以血肉之軀,阻擋著敵軍的腳步。奈何,敵眾我寡。
霽月的鐵蹄,終究破開了上陽要塞。白景宸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著大開的城門,眼神漸漸暗淡。敗了,終究是敗了,有有什麼理由不敗呢?
沈曼棠悽然一笑。這樣的戰爭,不敗才怪。當年以隻身抵擋五萬大軍的奇跡,不是隨時都會發生的。
但是,在帝城那裡,又流傳著另一個版本。
他們說,是白將軍與霽月私下串通,根本沒有抵抗,故意將昭明關送給了霽月,乃是犯了叛國之罪。朝野上下大半都是宰相的人,三人成虎,誰還會在意埋藏在爾虞我詐之下的真相?
葉丞相曾在朝堂上言道::“誰不知道當年蕭將軍以一己之力抵擋住了五萬大軍?況且,上陽關地形本就易守難攻,蕭將軍絕對沒有失敗的道理!除非,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陰謀……”
而獻元帝,也就是慕雲韜,整日昏昏沉沉,沉溺酒色,自然不會過問。看到宰相一派彈劾的奏摺,也自然不會去明辨是非。
沈曼棠嘲諷,通敵叛國?這樣的罪名,也會落在他蕭景宸身上?先帝還在在位的時候,還未到弱冠之年的蕭景宸曾在那金鑾殿上字字鏗鏘:“汶桑男兒,理應捍衛疆土,殺敵平叛,報效國家!”
誰都有可能叛國,但絕不會是他!
但是獻元帝就是那樣的昏庸無道,他只匆匆地掃了一眼宰相的奏摺,就輕易否定了蕭景宸所有功績。
蕭景宸是被押回京城的。
上陽關丟了。他辛辛苦苦守了多年的的上陽關,又失在了他自己手裡。
“娘,爹怎麼了?”蕭宛清常常問沈曼棠,“為什麼這麼久都沒有回來?”
每當沈曼棠聽到女兒這麼問的時候,淚水便盈滿了她的眼眶。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們追隨蕭景宸回到帝都,等待她們的,是長達半年的軟禁和調查。
☆、暴君賢後7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大將軍白景宸,私吞軍餉,通敵叛國,意圖謀反!實在愧對皇恩浩蕩,蒼天後土!本誅九族,念,蒼天有好生之德,今判白景宸斬刑,其家人流放朔陽郡——”
陽魄郡是霽月汶桑邊境最偏僻的一個郡,那裡流匪橫行,去了便是九死一生。況且,蕭景宸已經離開邊境半年了,半年時間,足夠讓邊境變得再次兵荒馬亂,民不聊生。
太監尖細的聲音,就像是鋒利的刀刃,一點一點,撕扯著蘇曼棠的心。她的臉色瞬間蒼白,腦袋裡轟轟作響。她頹然地倒在地上,目光彷彿失去了聚焦。